十
64那座小小的俄罗斯教堂幽暗凉爽。许多圣像亮闪闪的。当我的眼睛习惯了朦胧光线后,我看到了昂热拉。她坐在那尊黑色大圣母像前,像前有许多烛台。她显然已经把一根新蜡烛插在了烛台上,点燃了,因为她望着烛光,双手合十,像个孩子。
我走向她,坐到她的身旁,吻她的头发。她纹丝不动。她的嘴唇无声地祷告着。我没有合起双手,但我凝视着蜡烛、它的光芒和那后面的黑色圣母,我也祈祷。这回行了。我请求上帝,帮助我们,巧作安排,让卡琳同意离婚,我能娶昂热拉。
祈祷完以后,我静静地坐在昂热拉身旁。她现在合上了眼睛,完全沉醉了。我听到我后面的脚步声,但是我不转身。我等,直到昂热拉又睁开眼来,抓住我的手,站起来。教堂门口,一位年轻的牧师正把公告用图钉钉到一块黑牌子上。我们向他走去。他微笑着点点头。
昂热拉停下脚步,良久地盯视他。
“我能帮您什么忙吗,夫人?”那位年轻的牧师客气地问。他穿着一件长僧袍,头发松散地直拖到肩上。他的眼睛灰色、漂亮,他的声音平静,充满无穷的力量和善良。
“神父,”昂热拉低声说,“是您。我又认出您的声音了。对,肯定是您。”
“我肯定是谁?”孩子们在外面的荒园里玩耍。他们愉快的高喊声径直传进宁静的教堂来。
“您不会想得起来,”昂热拉说,“如今已经过去三年了。确切地说,那是在一九六九年六月十一日的夜里。那时有一个女人打来电话,说她想自杀。不,您肯定想不起来。”
年轻的牧师笑吟吟的。
“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那位夫人非常绝望,非常孤独。她跟一个男人有一场可怕的经历。她说,因为职业的缘故,她不得不参加很多的社交活动,出席所有的宴会。她必须始终愉快、美丽,永远不可以露出她的忧伤和她的苦闷。我期待您的来访很久了,夫人。”
“您真的记得?”
“宛如昨天。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总是想起您。我肯定您有一天会来。这下您来了。我觉得,您现在很幸福。”
“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神父。”昂热拉说,“这我要感谢您。我一直没来,感到羞愧。后来我对自己说,我要等到我真正幸福了才来,等到我不再孤独时。”
“现在就是这样。”
“对,”昂热拉说,“现在我不再孤独了。现在,我找到了我真正爱的男人。”
“我确实爱这个女人,神父。”我说。
“我叫伊尔亚。您就叫我伊尔亚兄弟吧——我还很年轻。”
我们也报了我们的名字,他伸手和我握了握。
“我真高兴,您找到了幸福和安宁,黛尔菲娅夫人。”伊尔亚兄弟说。他流利地讲着一口带俄罗斯口音的法语。“您瞧,所有的痛苦都会过去。上帝爱人类,也需要人类。没有他们上帝干什么?”
“我们找到了幸福,伊尔亚兄弟,”昂热拉说,“但是还没有安宁。卢卡斯先生结过婚了。”
“噢。”牧师说。
“我跟我妻子分手了,但我仍是有妇之夫。”我说。
“我理解。”伊尔亚兄弟说。他看着他的双手,然后望着我们俩。“请你再给我多讲一点——您是想要我说出我的看法,对吗?”
“那当然了。”昂热拉说。
“那我得将情况了解得更清楚一些。卢卡斯先生,您讲也许容易些……”
我讲,伊尔亚默默地听着。最后他说:“您对您妻子有一种负疚感吗?”
“不,”我说,“不,伊尔亚兄弟。我感到负疚——在我向我妻子讲出实情之前。那之后就不再有了。”
“您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