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就得去,”他说,“我会尽快回来,再告诉大家出了什么事。请等着我。”
我们准备等候,能等多久就等多久。院子就像通往手术室的前厅,我们站着,等着门打开。街坊四邻听到了传言,也和我们聚在一起。我们看着手表,时间过得很慢。这么长的会议,它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不妙,”母亲说,“今天下午我在犹太区看见几张陌生面孔。两个德国军官,我觉得他们是盖世太保。自从大家聚到这儿后,我们没见过一个军官……”
快到午夜了,没有人想回去睡觉。有几个人回家看了一眼,很快就转了回来。有些人虽然回去了,却一再叮嘱我们,父亲一回来就通知他们。
门终于开了,父亲回来了,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人们很快把他围住。
“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到底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们……”
当时我们都很焦急,想听到令人鼓舞的消息,哪怕只有几句安抚人心的话,比如说,这仅仅是一次例会,讨论社区的福利问题和保健问题……但是,只要看一眼父亲的脸色,大家就知道出事了。
“消息很可怕,”他终于开口了,然后只吐出一个词,“转移。”
整个犹太区都得清空。从明天开始,人们就得离去,一条街一条街地离去。
我们想知道一切,知道细节。我们被惊得目瞪口呆,但除了俯首听命,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要把我们送到哪儿去?”
这是秘密。除了犹太区管委会主席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但他不说,或者不敢说。盖世太保威胁他,只要胆敢透露一丝口风,就枪毙他。
“有传言说,”父亲结巴道,“我们将被送到匈牙利的某个地方,会去砖厂干活。我们这儿好像离前线太近了……”
沉默了片刻后,他补充道:“每人只能携带自己的私人用品,一个背包、一些食品、几件衣服。不能带其他东西。”
又是一阵岑寂。
“去把邻居们都唤醒吧,”父亲说,“他们必须准备一下……”
周边的幢幢身影全都动了起来,就像被人从沉睡中唤醒。大家一声不吭地星散而去。
只剩我们自家人了。突然,巴提亚?雷什进来了,他是我家的亲戚,与我们住在一起。“有人在敲封死的窗子,朝外面的那扇窗子!”他说。
真到战争结束后,我才知道那天夜里是谁在敲窗子,是一个匈牙利警长,父亲的朋友。我们进入犹太区前,他曾对我们说:“别担心,一有危险我就通知你们。”如果那天夜里他告诉我们实情,我们是可以逃走的……但是,我们打开窗子后,太迟了,外面已经没有人。
整个犹太区都被唤醒了。我们透过窗子看见,各家各户的灯次第亮了起来。
我去父亲的一个朋友家,唤醒这家人的家长。他长着一脸大胡子,睡眼惺忪地盯着我,由于长年累月伏案学习,他的背有点儿驼。
“起来,先生,起来!你必须做好上路的准备,明天你就被驱逐了。你和你们全家,还有全体犹太人。去哪儿?别问我,别问。只有上帝才能回答!天呀,快起来……”
他不明白我的话,可能以为我在发神经。
“你说什么?准备上路?上什么路?为什么?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疯了?”
他睡眼迷离地盯着我,满目凄惶,好像期待着我突然大笑,对他说“继续倒头大睡吧。睡觉,做梦,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不过是一场玩笑”。
我的喉咙干涩,嘴唇发木,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
他终于明白了。他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僵偶似的。妻子正在睡觉,他走到床边,伸手轻抚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睛,我看见她的唇边还挂着睡梦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