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要的胜利 -5
相会。半个月之后,他们就没有一天不见面了。男爵教捷莉扎放枪,捷莉扎每天傍晚来打猎,有的时候凌晨也来。他们的关系变得极不明确。冯·扎依尼茨只要没喝酒,总是彬彬有礼,使得捷莉扎暗自吃惊。每逢他没喝酒,讲话就斯文,亲切,分明竭力避免生硬的字眼,亲切地微笑,客气地伸出大手同她握手,讲起话来不象“野人”,却象保护女人的真正骑士。一旦冯·扎依尼茨喝了酒,却变得极其粗鲁,冷嘲热讽,恶意地冷笑。……每逢他喝醉,捷莉扎就只好听他说些极其不堪入耳的话。他嘲笑她,骂她见鬼,说他看不起她,痛恨她。
“我之所以原谅您,冯·扎依尼茨,”捷莉扎有一次对他说,“那也只是因为您喝醉了。人们是照例不打躺着的人、疯子和醉汉的。……”“啊啊碍…原来是这样!可是您要知道,”冯·扎依尼茨笑着回答说,“我只有喝醉了才对您说实话。我清醒的时候,却象卑鄙的法利赛人①那样对待您。您不要相信我清醒时候说的话。”
“我们不应该见面。……”
“为什么不应该呢?自管见面好了!您烦闷,我也烦闷。
……在争吵中,厮杀中,光阴过得比在和平的时候快。哈哈!
命运干得好,它在我们之间放了一只黑猫,②叫我们不尊重彼此的美德。您不尊重我,是因为您认为我是骗子。我不尊重您,是因为我认为您不过是一团女性的漂亮的肉而已。哈哈!“
捷莉扎眼睛里射出两道电光,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这次谈话后,阿尔土尔有整整一个星期没见到她。到第八天他遇见她,向她道歉。
阿尔土尔屡次喝醉酒。捷莉扎不止一次受到他的侮辱而离开他。她临走总是对自己赌咒发誓说今后再也不跟他见面了,可是……夏天过去,秋天来临。枯黄的树叶已经活完短暂的一生,纷纷从树上飘下来,落在潮湿寒冷的地面上。天开始下雨。秋天的淤泥比不得夏天的,它不会干,即使会干,也不是几个小时,而是要过几天和几个星期才能干透。……风刮起来了,使人想起冬天。树林遇到这种坏天气就变得乌黑,皱起眉头,不再招引人们到它的树荫下去乘凉了。
冯·扎依尼茨的羊毛短上衣换成呢面的短棉大衣。他的皮靴失去原有的光泽,粘满污泥。……潮湿的、寒冷的风吹得他苍白的脸上现出红晕。他和捷莉扎的关系还没凝成明确的形式。他们的谈话还没结束。……捷莉扎感到还没“把话讲完”,仍然跟先前一样常到树林里去。
他们得躲开树林里的寒冷、潮湿、淤泥。……命运赐给他们一个藏身之处。他们开始到戈尔达乌根伯爵的园子里,在早已无人过问、生满青苔和荨麻的小礼拜堂里见面。秋天每到黄昏,没有完工的圣徒福兰齐斯克像那对可怕的眼睛就会看见阿尔土尔和捷莉扎。在挂灯的微弱亮光下,他们坐在一 条半朽的长凳上,促膝谈心。他照例喝醉酒,坐在那儿打呵欠,出口伤人。……她呢,脸色白得象大理石一样,高高地昂起头,已经听惯他的谈吐,很有耐性地听完他的话,自己也说出伤人的话来了。如果他没有喝醉,那么在小礼拜堂墙角里躲着的蜘蛛,就听见他讲以往有过的那种不算太远的幸福,还看见那幸福的女人。他象老人一样,喜欢讲往事。他的说话声里响着苍老的音调:他什么也不惋惜,光是回忆过去就满足了。她却充满力量、青春和愿望,惋惜过去,嗓音里响着希望。她仍然热烈地爱冯·扎依尼茨男爵。……一个最多雨的秋日白昼,阿尔土尔走到布拉乌赫尔太太家里去避雨。布拉乌赫尔太太笑吟吟地交给他一个邮包。
他拆开邮包,笑起来,就象孩子得到新玩具一样。邮包里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这两样都是伊尔卡寄来的。男爵看一下照片,瞪大了眼睛。照片上是伊尔卡的像,然而不是他几个月以前所见过的伊尔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