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
说,“不过据说他不在家。”
他们离开大道,转到一条乡间土路上,哈诺夫走在前面,谢敏跟在后面。四匹马沿着土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费力地拖着陷在烂泥里的沉重马车。谢敏赶着车子在那条土路上曲曲折折地往前走,时而走过土丘,时而走过草地,常从大车上跳下来,帮着马拉车。玛丽雅·瓦西列芙娜一直想着学校,想着这次考试的题目,不知道是难还是容易。她想到地方自治局就不痛快,昨天她在那儿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多么不成体统!两年以来她一直要求解雇学校里的看守人,此人什么活也不干,对她态度粗暴,打她的学生,可是谁也不理她。在执行处要找到主席是困难的,即使找到,他也总是眼睛里含着泪水,说他抽不出工夫来。学监每三年到她的学校里来一次,对他的本行一点也不懂,因为早先他在税务局工作,托了人情才谋到学监的职位。校务会议很少召开,而且在什么地方召开也不得而知。督学是个识字不多的乡下人,他是制革作坊的老板,头脑不聪明,态度粗鲁,同那个看守人十分要好。上帝才知道她该去找谁诉说,要主意。……“他确实漂亮,”她看哈诺夫一眼,暗想。
道路越来越糟。……他们的车子驶进一个树林。这儿的道路很窄,马车转不过身来,车辙很深,灌满了水,咕唧咕唧地响。带刺的树枝打人的脸。
“这叫什么路啊?哈诺夫问,笑起来。
女教师看着他,不明白这个怪人为什么住在此地。在这个荒僻的地方,在这种满是泥泞、寂寞无聊的环境里,他的钱财、他的招人喜欢的外貌、他的文雅的风度对他能有什么用处呢?
他在生活里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就拿眼前来说,他跟谢敏一 样,在这极端恶劣的小道上慢腾腾地赶路,忍受同样的不方便。既然他能住在彼得堡,住在国外,那么何必住在这儿呢?看样子,要他这个阔人把这条坏路修成一条好路,免得受苦,免得看见他的车夫和谢敏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那是不算一 回事的;然而他光是笑笑,显然,对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他并不需要更好的生活。他心好,温和,天真,不了解这种粗鄙的生活,不熟悉它,就象在考试的时候不熟悉祷告辞一样。他仅仅捐给学校一些地球仪,就真诚地以为自己在民众教育方面是个有益的人和杰出的活动家。在这种地方谁需要他的地球仪啊!
“坐稳,瓦西列芙娜!”谢敏说。
大车猛的一歪,差点翻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滚到玛丽雅·瓦西列芙娜的脚边来,这是她买来的东西。前面是一道爬上山去的粘土高坡,在弯曲的山沟里水声哗哗地响,水好象吞吃了这条路,在这种地方怎么能走车呢!马不住地打响鼻儿。哈诺夫走下车来,穿着他那件长大衣在路边走动。他觉得热了。
“什么样的路啊?”他又说,笑了。“照这样子不用很久就会把马车弄坏。”
“谁叫您在这样的天气坐车出来!”谢敏严厉地说。“应该在家里待着才是。”
“在家里,老大爷,闷得慌。我不喜欢待在家里。”
挨着老谢敏,他显得身材匀称,精神挺好,可是他的步态有一种刚刚露头的迹象,表现出他已经象个中了毒的、衰弱的、接近灭亡的人了。树林里仿佛忽然弥漫着酒的气味。玛丽雅·瓦西列芙娜害怕起来,开始怜惜这个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正在走向灭亡的人。她蓦地产生一个念头:如果她是他的妻子或者他的妹妹,那么她似乎就会献出她的全部生命,一定要把他从灭亡里拯救出来。做他的妻子?生活却安排成这个样子,一方面让他独自一人住在大庄园里,另一方面让她独自一人住在偏僻的村子里,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就连他和她互相亲近、彼此平等的想法都显得不可能,显得荒唐。实际上,全部生活的安排和人类关系的形成,已经到了不可理解的地步,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