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杀》五
遍,用拳头捶桌子。
玛特威脸发白,站起来。
“哥哥!”他说,继续嚼着土豆。“哥哥,清醒过来吧!”
“马上从我家里滚出去!”亚科甫叫道,他厌恶玛特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的说话声、他胡子上的碎屑、他嘴里嚼着的东西。“滚出去,我跟你说!”
“哥哥,您平平火气吧!魔鬼的骄傲把您的心窍迷住了!”
“闭嘴!”亚科甫顿着脚说。“出去,魔鬼!”
“老实告诉您,”玛特威接着大声说,也开始生气了,“您是叛教者,邪教徒。该死的魔鬼迷住了您的眼睛,叫您看不见真正的光明。您的祷告不会使上帝高兴的。趁现在还不迟,您忏悔吧!罪人可是不得好死的!忏悔吧,哥哥!”
亚科甫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从桌子旁边拉开。玛特威脸色越发苍白,他吓坏了,心慌意乱,喃喃地说:“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挣扎着,极力想挣脱亚科甫的手,无意间抓住他脖子边的衬衫,把衣领撕破了。阿格拉雅以为他要打亚科甫,就大叫一声,拿起那个装油的瓶,使尽气力照准她所痛恨的弟弟的头顶砸下去。玛特威身子摇摇晃晃,他的脸一刹那间变得平静而淡漠。亚科甫呼呼地喘气,心情激动,听见那个砸在头上的油瓶象活东西似的喀嚓一响,不由得心里高兴。他扶住玛特威,不让他倒下去,有好几次(这他记得很清楚)对阿格拉雅指指那个熨斗。直到血从他手上流下来,达淑特卡放声痛哭,直到那块熨衣板砰的一声掉下地,玛特威沉重地倒在那块板上,亚科甫才不再感到愤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叫他咽了气才好,工厂里的畜生!”阿格拉雅厌恶地说,没有放开手里的熨斗,那块溅上血的白头巾从她的肩膀滑下地,她的白头发披散开来。“他活该!”
一切都可怕。达淑特卡坐在炉子旁边的地板上,手里拿着线,呜呜地哭着,不住地躬身弯腰,每一次弯腰喉咙里就发出“唉,唉”的声音。可是对亚科甫说来,再也没有一样东西比那个泡在血里的熟土豆更可怕,他不敢伸出脚去踩它。
另外还有一件可怕的事象恶梦似的压着他,显得极其危险,而且起初他无论如何也明白不过来。那就是门口站着食堂掌柜谢尔盖·尼卡诺雷奇,手里拿着算盘,脸色十分苍白,害怕地瞧着厨房里发生的事。直到他扭转身,快步走进前堂,从那儿走出门外,亚科甫才明白他是谁,就跟踪追出去。
他一面走一面用雪擦干净手,心里寻思着。他一下子想起他家里的雇工已经请假回家,到村子里去过夜,早就走了。
昨天他家里杀过一头猪,雪地上和雪橇上有大块的血污,就连井架的一边也溅上了血;因此,如果现在亚科甫一家人身上都有血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遮盖这个凶杀案是痛苦的,然而不久宪兵就会从火车站走来,吹着口哨,现出讥诮的笑容;农民们也会到这儿来,捆紧亚科甫和阿格拉雅的手,得意洋洋地把他们押到乡公所,从那儿再押往城里,一 路上大家会对他们指指点点,高兴地说:“把拜神人家押走了!”——这一切,亚科甫觉得比任什么事都使他痛苦,他一 心想好歹把时间拖延一下,免得现在就经历这种耻辱,留到将来再说。
“我可以借给您一千卢布,……”他追上谢尔盖·尼卡诺雷奇,说。“要是您把这件事张扬出去,那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反正人死了不会复活,”他说,几乎跟不上食堂掌柜的脚步,食堂掌柜头也不回 ,极力加紧脚步往前走。亚科甫接着说:“我可以给您一千五 .……”他停住脚,因为喘不过气来了,而谢尔盖·尼卡诺雷奇仍旧很快地往前走,大概怕他们把他也杀死。一直到走过铁道的道口,走完从道口到火车站的那条马路的一半,他才匆匆回头看一眼,脚步放慢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