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想、恐怖与偶像崇拜(下)
第九章梦想、恐怖与偶像崇拜(下)
女人作为母亲是可怕的。她处于母性状态时,必然身体变形和受奴役。圣母玛丽亚的处女性首先有一种消极价值:处女的肉体因被免罪而不再具有肉体的性质,它未被触摸或被占有过。同样,亚洲的大母神也不应当有丈夫:她创造了世界,在牢牢地统治着世界;她可能会肆意妄为,但她做母亲的威严并没有被妻子受的奴役所削弱。圣母玛丽亚同样不懂得性的站污。和弥涅尔瓦(Minerva)一样,她也是象牙塔和避难所,是坚固城堡的主楼。和大多数基督圣徒一样,古代的女祭司也都是处女:献身于善的女人,应当在体力完好无损的光辉中被奉献出去,应当以末被征服的完整性来保持自己的女性本质。如果说圣母玛丽亚根本不具备配偶的地位,那是为了更好地提高她身为女人一母亲的地位。但是她只有接受了她的从属角色,才可以得到赞美。“我是上帝的仆人”。在人类历史上,她第一次跪在儿子面前,毫不在乎地接受了她的劣等地位。这是男性的最大胜利。这一胜利是在对圣母玛丽亚的狂热崇拜中完成的——这是以女人的最后失败对她的名誉所进行的恢复。伊西塔、阿西塔尔忒和赛比利都是残忍的,任性的,好色的,而且拥有魔力。她们握有生死大权,在生出男人时就把他们变成了奴隶。在基督教中,生与死只取决于上帝,人一旦离开母体,就永远摆脱了那个身体,这时大地只是在等待着埋葬他的尸骨。在废除了母亲魔力的地方,统治他的命运已告结束,所以洗礼使那些把胎盘扔到火里或水里的礼仪显得滑稽可笑。在世界上不再有魔力的任何位置:唯有上帝才是国王。大自然最初是有害的,后来由于得到恩典,无法再造成危害。母性作为一种自然现象,没有任何权力。所以,女人若想克服她的固有缺陷,只有服从上帝的意志,附属于男人。通过这种须从,她可以在男性神话当中担任新的角色。既然她已经被打倒,既然她只要想支配,只要没有明确退位,就会受到踩踏,那么也就可以让她享有奴仆之尊荣。她的原始特质一点也没有失去,但作为象征被颠倒了过来:原来是凶兆,现在是吉兆;恶的魔力变成了善的魔力。作为仆人,女人被尊为最伟大的神明。
女人既然被树为母亲,她就要首先作为母亲受到爱戴和尊重。在母性的两种古代面目中,男人今天只希望知道那和蔼可亲、吸引人的一面。男人是受时空限制的,他只有一个身体,只有一次有限的生命,他在自然和历史之间只不过是一个孤独的个体,而两者都与他无关。女人也受到限制,和男人一样,她也有精神;但她也属于大自然,生命之流源源不断地从她那里流过。所以,她在个体与宇宙之间好像是一个调解者。既然母亲已是一个使人放心的圣人,男人自然要转而去爱她。他在自然中迷失,于是想逃避,但一旦同她分离,又希望回去。母亲被牢牢地固定于家庭,固定于社会,她遵守法律和习俗,所以确实是善的化身:她部分属于自然,不过自然变成了善,不再是精神的敌人。如果她还具有神秘性的话,那么这是一种和蔼可亲的神秘性,就和达·芬奇画的圣母像中的那种神秘性一样。男人不希望做女人,但他却梦想自己能够囊括所有的存在,因而也包括这个和他有区别的女人。他在崇拜母亲对,极力占有她那奇怪的财富。承认他是母亲的儿子,就等于从心里承认他的母亲。就女性是和大地、生命以及过去的联系而言,这是同女性并为一体。
在维多里尼写的《在西西里岛上》一书中,主人公看望母亲时所寻求的,是他的故土,是故土的芬芳与果实,是他的童年,是他对祖先的记忆,是传统,是他的个人生活把他从那里切断的根。正是这深深扎下的根,让男人对自己的超越倍感骄傲。怀着一种敬佩的心情看到自己是怎样挣脱出母亲怀抱,为冒险、为未来和战争而一往无前的,这让他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