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姐不得已,应了一声,便走出电话室。
比咱家大一丁点儿的哈巴狗,眼睛跟嘴都挤在脸心。它也跟着咱家出去。咱家照例蹑手蹑脚,又从厨房窜到大街,匆匆回到主人家。这次探险,初步获得一百二十分的成功。
回家一看,因为是从漂亮的公馆突然回到肮脏的寒舍,那心情,宛如从阳光明媚的秀丽山峰突然掉进漆黑的洞窟。探险过程中,由于精神紧张,对于金田公馆的室内装饰以及窗帘款式等等毫未留神,但却感到咱家的住处太糟,并且对所谓“俗调”的金田公馆反倒有些留恋。咱家觉得比起教师来,还是实业家了不起。自己也感到这念头有些反常,便按惯例竖起尾巴,向它求教。于是,尾巴尖里发出神谕说:“言之有理!”
咱家走进室内,惊人的是迷亭先生还没走,烟头都插在火炉里,弄得像个马蜂窝似的。他盘腿大坐,正大说大讲。不知什么工夫,寒月先生也来了。主人曲肱为枕,凝眸注视着天棚漏雨的地方。这里依然是又一幅太平盛世的逸民欢聚图。
“寒月君!连说胡话都叨咕你的那个女人,从前你保密,现在总可以公开了吧?”迷亭打趣地说。
“如果只关系到我个人,说了也无妨。但是,这会给对方带来麻烦的。”
“还说不得?”
“况且和××博士夫人已经有言在先。”
“是绝不泄密的约定吧?”
“是的。”寒月照例搓弄自己和服的衣带。那条衣带是商品中少见的一种紫色。
“这衣带的色彩,有点像‘天宝调’①呀!”主人边睡边说。主人对于‘金田事件’并不关心。
①天宝调:天宝是江户末期年号(一八三○——一八四四),那一时期的俳风低俗,与‘俗调’大意相仿。
“是的,毕竟不是当今日俄战争年代的货嘛!扎这条带子,不戴上武士头盔,穿上葵记①纹章的开缝战袍,可就不成格局了。当年织田信长②入赘时,据说头上梳了个圆筒竹刷式的发型,系的确实就是这样的带子。”迷亭的话依然又臭又长。
①葵记纹章:德川幕府的纹章,三枚带茎的葵花叶绣成金字塔形。
②织田信长:(一五三四——一五八二)日本战国末期武将。尾张人。曾统一大半国土,后被明智光秀所杀。
“实际上,这条带子是我爷爷征伐长州时用过的。”寒月说得像真事儿一样。
“是时候了。捐给博物馆如何?您可是‘吊颈力学’的演说家、理学士水岛寒月先生哟!如果打扮得像个过时的封建武将,那可有伤大雅呀!”
“本应遵旨照办,怎奈认为我扎这条带子最合适的人,也大有人在嘛……”
“是谁?说这种不着调的话!”主人边翻身边厉声喝道。
“你不认识,所以……”
“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谁呀?”
“一名永别的女士。”
“哈哈哈,太浪漫啦!我猜猜吧?大概又是从隅田川水下喊你名字的那个女子吧?贤弟何不穿上那件长褂,再一次去跳水装死?”迷亭从旁插了一句带刺儿的话。
“嘿嘿……她已经不在水下喊我,而在西方的清净世界……”
“未必怎么清净吧!她有一只狰狞的鼻子哟!”
“嗯?”寒月面带疑云。
“对面巷子的那位大鼻子女人适才闯来啦。当时我俩可真吓了一跳。是吧?苦沙弥兄!”
“嗯。”主人边躺着喝茶边说。
“大鼻子,是谁呀!”
“就是你那位永恒相爱的小姐的令堂大人!”
“咦?”
“金田老婆来了解你的情况啦!”主人严肃地解释。
咱家偷偷地对寒月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