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冷酷仙境(洞穴、蚂蟥、塔)
那可怖的空气声响,于是这种紧张感从肩部扩展到臂肘。而觉察到这点,是我猛地撞在女郎肩上把她撞倒在地并且自己飞也似的倒在她前头的时候。她吼叫着发出警告,但我的耳朵已分辨不清。不错,是好像听到了什么,但由于我已在耳朵所能分辩的物理声响同由此产生的分折其含义的能力之间的连接线路上加了封盖,所以无法把她的警告作为警告来把握。
这就是我一头栽倒在坚硬地面的一瞬间首先想到的。我不知不觉地调节了听力,简直有点同“消音”无异,我想。看来一旦身陷绝境,人的意识这东西便可发挥出各种奇妙的功能。或者我在一步步接近进化也未可知。
其次——准确说来应该是同时——我感觉到的绝对可以说是一侧头部的疼痛。仿佛黑暗在我眼前飞珠泻玉般四溅开来,时间止步不前,身体随即被这扭曲的时空弄得严重变形——便是如此程度的剧痛。我真以为头骨肯定不是开裂就是缺边,不然就非塌坑不可。抑或脑浆飞得了无踪影。我本身已因此一命呜呼。然而独有意识依然循着支离破碎的记忆犹一条蜥蜴尾巴痛苦地挣扎不已。
但这一瞬间过后,我还是清醒认识到了自己仍在活着,仍在活生生地继续呼吸。作为其结果我可以感觉出头部的痛不可耐,感觉出泪水从眼睛涟涟而下打湿脸颊。泪珠顺颊滴在石地上,也有的流进嘴唇。有生以来头部还是头一次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我原以为自己会真的就势昏死过去,不料有一种东西把我挽留在了痛苦与黑暗的世界。
那便是记忆碎片——关于我正在从事什么的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是的,我是正在从事什么,为此跑到半路绊倒在地。我企图逃离什么。不能在此昏睡。尽管记忆模糊不清得不成样子且零零碎碎,但我仍在拼出浑身力气用双手紧抓其碎片不放。我的的确确在抓住它不放。片刻,随着意识的恢复,我才觉察到自己抓住不放的不过是记忆碎片罢了。尼龙绳结结实实地拴在身上。刹那间,我恍惚觉得自己成了一件随风飘摇的沉甸甸的洗涤物。风、重力及其他一切都急欲将我击落在地,而我硬是不从,偏要努力完成自己作为洗涤物的使命。至于何以有如此想法,自己也浑然不晓。大概由于沾染了一种习惯,习惯于把自身的处境权且改换成各种各祥的有形物。
再其次我感觉到的,是下半身所处状态不同于上半身这一事实。正确说来,下半身几乎没有任何感触。我基本已经可以充分体察上半身的感触:头痛,脸颊和嘴唇紧贴着冰冷坚硬的石地,双手紧攥绳索,胃蹿到喉咙,脚口垫着一块有棱角的东西。至此固然一清二楚,但再往下则全然不得而知,不知究竟是何状况。
我想,下半身很可能已不复存在,由于摔倒在地的重创,身体从伤口处一分为二,下半身不翼而飞,包括我的脚(我想是脚)、我的趾尖、我的肚子、我的阳物、我的睾丸、我的……但无论怎么想都不合乎常理。因为,假如下半身荡然无存,我感到的疼痛当不止这个程度。
我试图更为冷静地分析事态:下半身应该依然完好无损,只不过处于麻木不仁的状况。我紧紧闭起眼睛,把波涛一般前仆后继的头痛感弃之不理,而将神经集中于下半身。我觉得这种努力同设法使阳物勃起的努力颇有些相似。就好像往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狠命用力一样。与此同时,我想起图书馆那个胃扩张长发女孩。啧啧,我又不禁想道,为什么同她上床时阳物死活不肯挺起呢?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失去章法的。可是不能总是对这点耿耿于怀,毕竟使阳物勃起不是人生的惟一目的。这也是我很久以前读司汤达《巴马修道院》时的一点感受。于是我将勃起之事逐出脑海。
我认识到,下半身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似乎悬于半空。对对,下半身悬在岩盘前面的空洞,上半身则在勉为其难地阻止下落,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