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律师——厂主——画家(1)
么做并没有什么确定的目的,只是觉得,当他完成了这项艰巨任务——草拟那份能彻底开脱自己的抗辩书——以后,便应该这么做。副经理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谈话中,只是瞥了一眼文件,连上面写着什么也没看,因为凡是襄理认为重要的东西,他都认为是鸡毛蒜皮;他从K手里接过文件,对K说:“谢谢,我都知道了。”然后把文件轻轻放回桌上。K痛苦地看了他一眼,但副经理没有察觉,或者是,即使察觉了,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副经理大笑了几次,他机智地反驳了厂主一次。显然使厂主很难堪;然后他又立即收回前言,最后他请厂主到他的私人办公室里去,一起把这桩交易谈妥。“这个提议很重要,”他对厂主说,“我完全同意。至于说襄理——”他即使提到襄理,也只是对着厂主说,“我深信,如果我们把它接过手来,他会感到如释重负的。这桩交易需要认真考虑,而他今天似乎忙得不可开交;另外,有几个人已经在前厅里等了他好几个钟头啦。”K还有足够的自制力,他转过脸去,故意不看副经理,只对厂主报以一个友好而专注的微笑;除此之外,他没有作出任何干预。他两手支在桌子上,身体微向前倾,像是一个必恭必敬的职员。他看着那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收拾文件,走进经理室;厂主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来说,他还不想和K告别,因为一会儿要把谈话的结果告诉襄理,这是理所当然的,另外,他还有一桩小事要和K谈谈。
K终于独自呆着了。他没有丝毫愿望再接见任何顾客。他恍恍惚惚地想道:外面等着的那些人以为他还在和厂主交谈呢,这真使人愉快;这样的话,任何人——甚至包括侍者在内——都不会来打扰他了。他走到窗前,坐在窗台上,伸出一只手扶着窗框,俯视着下面的广场。雪还在下着,天还没有放晴。
他就这样坐了好久,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使自己心烦意乱,只是时时转过头去,不安地朝前厅方向看一眼。他似乎听到那边发出了一个声响,其实是幻觉,谁也没有进来;他又恢复了平静。他走到洗脸池边,用冷水擦把脸,清醒一下头脑,又回到窗前,坐在窗台上。他现在感到,决定为自己辩护这件事,比以前想像的要严肃得多。此案由于一直由律师负责,K实际上还没有真正操心过。他总是用某种超然的态度观察此案,没有直接与此案接触;他可以监视案子的进展,也可以完全游离于案子之外,这都随他高兴。现在则是另一码事了,他打算自己进行辩护;这样,他就完全受控于法院,至少目前如此。这种做法可能导致彻底宣判无罪的判决;但同时也可能,至少暂时可能使他卷入一个更严重的危险之中。假如他以前对此还有疑问的话,今天他看见副经理和厂主时的思想状态便足以使他信服了。他只是由于决定自己行使辩护权,便头脑发昏到这种地步!那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等待着他的是些什么样的日子呢?他能从重重困难中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吗?要进行彻底的辩护——任何其它形式的辩护都是白费时间——要进行彻底的辩护,不就意味着他得抛弃其它所有活动吗?他有能力坚持到底吗?他在银行里怎么能过问自己的案子呢?这不只是拟一份抗辩书而已——写份抗辩书只要请几个星期假就可以了,尽管目前要求离开是十分冒险的——;这还牵涉到审判的全过程;而审判到底会延续多久,现在不可能预言。这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使K的事业受阻的障碍!
目前难道是他为银行尽力的时候吗?他俯视着自己的办公桌。现在是接见顾客、与他们洽谈业务的时候吗?他的案子正在进展中,法官们正在阁楼上斟酌起诉书,在这种时候,他应该把全部注意力投入银行业务吗?这看样子是法院授意加在他身上的一种刑罚,一种来自案件并与案件有关的刑罚。当人们评价他在银行里的工作时,会不会考虑到他地位特殊而原谅他呢?不会的,永远也不会的,谁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