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案发当时
张士师忙道:“相公可能还不知道,两个西瓜与阴文金杯中分别是不同的毒药,也就是说,昨夜宾客当中,有两名凶手分别欲对相公下手。若是相公能告知开宴会的目的,下吏便能弄清楚参加夜宴的宾客是为何而来,才能找出潜伏的凶手。”韩熙载呆得一呆,问道:“这案子现下是由典狱主持么?”张士师道:“本案重大,由江宁尹主持,下吏只从旁协助。下吏不才,多有莽撞之举,还望相公不要见怪。”韩熙载道:“甚好。”凝视张士师片刻,又道,“极是高明。”大约是在赞叹选中张士师问案之举,又慢慢扭回头去,重新躺下。
张士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发话,便朗声道:“相公既是身上不大方便,下吏先行告退。好让相公得知,江宁尹已再召昨夜来过韩府的宾客到此,希望能弄清案发当时的具体情形,一会儿就都该到了,到时还请相公移步下楼。”韩熙载“嗯”了声,问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令尊张公的主意?”张士师不知其意,答道:“是下吏的主意。”不再见韩熙载回答,便往楼梯退去。韩熙载忽叫道:“典狱请留步。”
张士师料他有话要说,却不愿意旁人听到,忙命书吏宋江与差役们先下楼去。等到楼梯间再无声息,这才得离躺椅近些,问道:“相公还有何差遣?”韩熙载坐直了身子,侧头问道:“典狱看这楼上陈设如何?”张士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心想:“现下有多少要紧事要办,怎么还婆婆妈妈地问这些?”但对方言语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他四下略扫了一眼,答道:“挺空的。”韩熙载又问道:“比起楼下如何?”张士师道:“嗯,差别挺大的,倒像是两户完全不同的人家。”韩熙载道:“嗯,我已经回答了典狱刚才的问题了。你还有别的问题么?”
张士师一愣,不明所以,但他估计证人将会陆续抵达,来不及再去纠缠这些夹杂不清的事,当即直截了当地问道:“相公可曾与人结怨,抑或有利益关系?我是指在昨夜那些宾客当中。”韩熙载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张士师心道:“要他去怀疑身边的亲朋好友,确实有些为难。不过昨夜看来,他那些朋友也不过是些酒肉朋友,一有事发生,大多急于保全自己。”忽听得韩熙载缓缓答道:“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在杀我一事中获利。”
张士师很惊讶他的语气,他所说的“谁”,自然是指昨晚夜宴上的宾客,他提及的时候却仿若陌生人一般,完全不带什么感情。不过他既这么说,便是否认了与人有怨,仇杀与争权夺利的动机均可以排除,剩下的无非情杀和政治纠纷而已。既然韩熙载身为三朝元老,政敌众多,政治纠纷当然最有可能,西瓜下毒尚不明时间地点,那往金杯中下毒分明是发生在夜宴当中,即使是政敌有意加害韩熙载,也需假手昨晚能出入韩府之人。莫非是政敌事先收买了某位宾客,可是以这些人的身份——中书舍人朱铣、新科状元郎粲、太常博士陈致雍、教坊副使李家明、画院待诏顾闳中、周文矩、长老德明、舒雅——又如何能被收买?比较起来,只有舒雅还有可能,他是韩熙载门生,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他性情懦弱,还与恩师姬妾有染,也许由此被人抓住了把柄作为要挟。他记得王屋山自陈做笔录时曾经提过,宴会开始前,她先看见了舒雅自琅琅阁方向出来,随即他紧随韩熙载进了花厅,等到她与李云如进去时,舒雅正为韩熙载斟酒,而且错将王屋山的阴文金杯当作了韩熙载的阳文金杯。
一念及此,张士师忙将怀中的笔录掏出来,翻到王屋山那一页,大略一看,果是如此。莫非舒雅当时已经在金杯中下了毒药,要向韩熙载下手,只是凑巧被王屋山夺走?可这也说不通,难道之后夜宴那么长时间,王屋山始终未喝一口她金杯中的酒?
韩熙载见他眉头紧锁,问道:“典狱心中可是有什么疑问?”张士师便问道:“在李家娘子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