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案发当时
德明长老到来后,韩熙载离开卧榻迎接。郎粲则在王屋山站在场边后离开了卧榻,坐在花盆鼓旁的椅子上。稍后韩熙载又回卧榻,李云如跟过去坐下,韩熙载脱下外衣后走去鼓边伴舞,李家明便陪着妹妹坐在卧榻上。这些是能明确案发当时位置并有旁证。只有朱铣说不大清楚到底站在哪里,张士师曾亲眼见到他慢吞吞挪到秦蒻兰身边,因他是远离肴桌,并无嫌疑,也懒得说破。舒雅称自己一直站在韩熙载旁侧,后来去卧榻边找李家明说过几句话,这当是发生在张士师追踪陈致雍出花厅后了。尤其舒雅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家明惊奇地望了他一眼,张士师立刻知道他在撒谎,多半他去是找李云如说话。可李云如在案发时间内一直坐在卧榻上,未离开半步,当真是舒雅下毒的话,她如何能毫不觉察、后来还喝下了那杯毒酒?推算起来,更准确的下毒时间当是在王屋山饮完酒离开肴桌到李云如坐上卧榻之前,那时自己刚好不在堂内,可按众人描述看来,不是只有坐在榻上的郎粲和韩熙载才有机会么?但这两人都不可能杀王屋山。
看来一定还有别的人到过肴桌旁,只不过他太普通,众人习惯他的进进出出,没有多留意他罢了。正将目光投向石头之时,封三湿漉漉地闯了进来,全身上下都在滴水,嚷道:“不好了,陈博士逃走了。”
原来陈致雍从茅厕出来时,正遇到秦蒻兰送店铺来送货的几名伙计出府,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跟出去看看,他毕竟是朝廷官员,守门的差役不好阻拦,只好任他去了。哪知道秦蒻兰回转韩府许久后,依旧不见陈致雍身影,派人出去寻找,刚进竹林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眼睛都无法张开,只好折返回来。
事情突然变得有趣起来,现下官府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陈致雍就是凶手,他为何要逃走?那样不是不打自招么?就连韩熙载也露出茫然之色,似是无法理解。张士师却始终惦记陈致雍与石头密谈一事,问韩曜道:“你昨晚果真看见陈博士在与石头交谈么?”秦蒻兰这才看到韩曜也在场,道:“阿曜,你也来了。”韩曜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道:“当然。”
石头正站在大胖身后,忽见大伙儿目光一齐投向自己,一时左顾右盼,不知所措。他这种死撑到底的反应张士师早已经料到,要揭掉他的面具,非用到陈致雍不可,可陈致雍偏偏不顾身份和体面逃跑了,着实不可思议。
好半天,秦蒻兰才愕然问道:“典狱是说石头跟陈博士说话?石头……石头不是个哑巴么?”张士师冷笑道:“至少要装成个哑巴。”众人一阵哗然,各自远离了石头几步。石头见道道目光不离自己,自己却不明情由,焦灼万状,忙向老管家做了几个手势。老管家向石头比划了几下,石头连连摇了摇头,“呀呀”连声,似表示没听懂,又似表示跟自己无关。
韩曜忽然笑了起来,道:“原来你们就这点微末本事,只会欺负一个哑巴呀。”张士师道:“不是你亲口说陈博士与石头在茅房外交谈么?”韩曜道:“我的意思是说,陈博士在对石头说话,石头没有回答呀。他是个哑巴,耳朵也不大好使,不过大点声音说话,运气好的话,他还是可以听见的。哈哈哈……”
张士师这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会错了意,韩曜却一直有意不说,自然是为了看他出丑。他狠狠瞪了韩曜一眼,道:“韩哥儿请去书吏那边具名画押,然后请自便。”韩曜故作惊讶道:“咦,这里又不是公堂,你凭什么赶我走?大伙儿还不知道吧,这处宅子地契可是记在江南第一美女秦蒻兰名下的,她是主人,都没赶我走,你凭什么呀?”
张士师知他有意捣乱,可他确实说得在理,自己没有权力赶他走,不由得朝秦蒻兰望去,她显然不想赶韩曜走,可又不想让张士师为难,犹豫不决。张士师心想:“随他去好了,何必让她这般踌躇。”便不再理会韩曜,继续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