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按君臣
定这西瓜中的毒药是砒霜么?”耿先生只道他有意报复之前的事,冷冷道:“当然能肯定,贫道师傅炼丹,砒石是必用之物,贫道对这毒药再熟悉不过。”杨大敞道:“可砒霜无色无味,炼师何以能如此肯定?”耿先生道:“砒霜之水,在灯光下会泛出紫金色。”
杨大敞盯着那血西瓜,一时沉吟不语。耿先生道:“若是仵作不信,可用火烧汁水……”杨大敞道:“这我知道,砒霜之水汽蒸干后,会凝结成白霜,这也就是它为什么叫砒霜的缘故。炼师,小人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从形影不离的竹篮中取出一盏金杯来。
张士师道:“这不是王屋山那盏有毒的金杯么?”杨大敞道:“正是死者喝下后中毒而死的那杯酒的酒杯。炼师,你来看看,杯底还有一点残酒,这不按君臣的药头……”耿先生接过金杯,就着灯光左右晃动了几下,接道:“不是砒霜。”杨大敞点头道:“金杯中有一股奇特的辛辣之气,我开始以为只是酒气,但刚才来到这酒窖中,闻了这里酒窖的酒气,才觉得原先那股辛辣之气有点不对劲儿。”耿先生道:“金杯中的毒药是斑蝥。”杨大敞奇道:“斑蝥?”耿先生道:“是一种有毒的虫子炼成的毒药,药性比砒霜慢许多,中了这种毒,不会立即毒发身亡,毒素先进入五脏六腑,慢慢腐蚀内脏,等到内脏完全受损,中毒者才口鼻流血而亡。”张士师道:“李云如在花厅误饮毒酒中毒,然后回琅琅阁换衣补妆,再次回到花厅才毒发身亡,完全符合中斑蝥毒后的情形。”
一旁书吏宋江尚不能肯定,问道:“请教典狱,是不是该这么记录,西瓜中的毒药是砒霜,而金杯中的酒下的则是斑蝥?”张士师征询地望着父亲和耿炼师,见他二人都点了头,这才道:“正是。”
酒窖中的气氛一时凝重了起来。两种完全不同的毒药,意味着这是两起投毒案,夜宴当中有两个不同目的的凶手——现在虽然不知道其中一名凶手是如何往瓜中落毒,又是何时下的手,但另一名凶手显然就在宾客中了,满堂酒坛酒壶酒杯,惟独王屋山那杯有毒,可见下毒时机恰在夜宴当中。
张士师心道:“我定然已经与凶手谈过话、交过手了,到底会是谁呢?”忽然想起昨晚向宾主询问记下的所谓的自陈笔录来,忙自怀中取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看。
张泌问道:“这是什么?”张士师道:“这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怪自己胡乱行事。
耿先生见那一叠纸细薄光润、滑腻如丝,不似凡品,好奇地问道:“典狱手中的纸,便是传说中的澄心堂纸么?”
张士师倒是听过澄心堂是宫中国主阅览奏章的地方,却不晓得还有什么澄心堂纸,更不知道昨夜他要录笔录、秦蒻兰就近到韩熙载书房取来的笔墨纸砚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不由得一愣。
秦蒻兰忙道:“这正是澄心堂纸,上面是小女子昨夜协助典狱君做的笔录。”当下说明事情经过。张泌听了惊讶万分,既不知道儿子如何能想出这种鬼点子,又纳闷一干自命不凡的朝廷官员如何能对一个小小县吏俯首听命。
张士师叹道:“若是当时我能有现在手头这么多细节和证据,说不定就能从凶手谈话中发现破绽了。”他所指的细节,当然是两种毒药、两起独立案件。
正凝思间,忽有差役快速步下地窖石阶,叫道:“典狱,江宁尹到了。”张士师道:“呀,我想到了,府尹来得正是时候!”便拔脚往外疾奔出去。他不说到底想到了什么,众人均以为他已经发现了真凶,心下大奇,立即蜂拥跟了出去。
<hr />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