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认识的邻居。他像以往一样,以谨慎的口吻对他们说:“欢迎你们随我进山,你们也可以到西西里别的地方投靠亲友避一避,等到官方神经正常了再回来。”他等着大家回答,可是房间里却是一片寂静。两名土匪帕萨坦波和特拉诺瓦站在人群一边,两人十分警觉,有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帕萨坦波是个丑陋的矮胖子,一张胖睑上有不少小时候得天花留下的麻子,嘴唇厚得变了形,乡下的农民都叫他“畜牲”。特拉诺瓦倒是小巧玲珑,像只雪貂。他的嘴角天生一副笑模样,长得很讨人喜欢。帕萨坦波是个典型的贪婪成性的西西里土匪,尽干些偷鸡摸狗、杀人抢劫的勾当。特拉诺瓦原是一名勤劳的农民,有一天,两名税务员要没收他的那头眼看将给他挣回一大笔钱的猪,他将两人杀了,又把猪宰了分给家人和亲友,然后跑进深山开始了他的土匪生涯。这两人后来在山中合伙干了。一次他们躲在科莱昂庄稼地里一废仓库中,被人出卖而被捕。
吉里亚诺对他俩说:“你俩别无选择,我们一起进山。要是愿意今后就留下来跟我干,你们也可以拉出去单干。不过今天我需要你们帮帮忙,你们也确实欠我一点情。”他朝他俩笑了笑,竭力使自己的命令不那么僵硬,以便他们容易接受。
两名土匪还未来得及回答,警察下士却发疯一样发动了反击。或许是因为他那西西里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或许是因为他生性狂暴,或者仅仅是由于眼看两名由他看守的著名土匪即将脱逃而气愤不过,他原本站在离吉里亚诺几步远的地方,这时,他以惊人的速度朝吉里亚诺跨了一大步。
与此同时,他拔出藏在衬衣里的小手枪。吉里亚诺挑起枪口想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下士一挥手,手枪已举到离吉里亚诺的脑袋两英尺远的地方。子弹会不偏不倚击中吉里亚诺的脸。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吉里亚诺看着指着自己脑袋的手枪,看着手枪后下士那张气得涨红的脸,脸上的肌肉如游蛇般在扭动着。可是,那枪似乎老也不响,就像掉进了梦魇的深渊,明知是梦却一个劲地往下掉,总也掉不到底。在下士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间,吉里亚诺感到异常平静,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眼都没眨一下,还往前迈了一步。撞针在枪膛中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金属撞击声,是一颗哑弹!一瞬间,皮西奥塔、特拉诺瓦和帕萨坦波一齐扑了下来,下士顶不住三人压在身上,倒在了地上。特拉诺瓦抓住手枪,夺了过去;帕萨坦波扯着下土的头发,要抠出他的眼珠;皮西奥塔拔出刀子正要一刀刺进下士的喉部。吉里亚诺及时地发现,立刻制止了他们。
吉里亚诺平静地说:“别杀他!”并把他们从蜷伏在地已毫无招架之力的下士身旁拉开了。他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转眼之间,下士在群起围攻之下已受重创:他的一只耳朵被从脑壳上撕下一半,正大滴大滴地向下滴着血;他的右臂折了,可笑地歪吊在身体侧旁;一只眼眶中正往外冒着血,眼睛上方有一大块皮挂着。
然而,下士仍是无所畏惧,躺在那儿等死。这时,吉里亚诺心中却对他涌起了一股压倒一切的亲切感。正是他,使自己经受了考验;正是他,使自己更坚信自己是不会死的;正是他,证明了死亡在自己面前也会却步。吉里亚诺拉他站了起来,令其他人吃惊地迅速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假装他只不过是要帮下士站直身子。
特拉诺瓦在检查下士那支手枪。“你真幸运。”他对吉里亚诺说,“只有一颗哑弹。”
吉里亚诺伸过手去要枪,特拉诺瓦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吉里亚诺转身面对下士,以一种友善的口吻说:“放老实点,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事的。”
下士遭受到沉重的打击,头晕目眩,身体虚弱;对吉里亚诺讲的话无力作出反应,他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听懂吉里亚诺到底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