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傍晚,方济各会的修道院长正在修道院里溜达,敦促他那些懒散、无所事事的修道士不能整天光吃饭不干活。他到由原先供放圣物的房间改成的作坊里查看了葡萄酒储藏室,又去面包房看了看。这家面包房每天烤制大量硬皮面包供应附近城镇。他检查了农产品小院,竹篮里盛满了橄榄、西红柿和葡萄,看着光滑的表皮上有无擦破的地方。修道士们个个忙得像小妖精似的——尽管不是那么快乐,实际上他们全都愁眉不展,全然没有为上帝效劳所应有的愉悦之情。院长从他的黑袍法表里掏出一支长长的黑色平头雪茄烟,开始在修道院中四处漫步,以提高晚餐时的食欲。
突然,他看见阿斯帕纽·皮西奥塔连拖带拉地夹着图里·吉里亚诺进了修道院大门。守门人想拦住他们,可皮西奥塔用手枪顶着他那剃得光光的脑袋,吓得他跪倒在地作最后的祈祷。皮西奥塔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吉里亚诺轻轻放在院长的脚边。
院长是个瘦高个,一张匀称的猴脸全是由细小骨骼组成,一只小鼻子,一双细眼睛,棕色的眼珠射出怀疑的目光。虽然年已古稀,仍然精神矍铄。早在墨索里尼当权之前,他就因思维敏捷,处世圆滑而受雇于黑手党,为他们写些措辞精巧的绑票通知,现在仍是一如既往,老奸巨猾。
农民和当局都清楚,他的修道院其实是黑市商人与走私犯的总据点。尽管如此,他的违法行径却没有受到任何干预。这是出于对他的神圣的职业的尊重,还有,大家觉得,他在精神上引导社区众人,应当在物质上得到某种回报。
此刻,曼弗雷迪院长看到两位浑身是血,凶神似的农民闯进这圣·弗朗西斯的神圣领地时,并未感到吃惊。事实上,他和皮西奥塔是老熟人了。他借助于皮西奥塔进行过好几桩走私活动和黑市生意。他俩都高兴地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狡诈。皮西奥塔惊异于它竟然存在于这么一位高龄的神职人员之身,院长则为它在这样一位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上体现出来而称奇。
院长安慰了一下看门的修道士,然后对皮西奥塔说:“哦,亲爱的阿斯帕纽,你们在搞什么鬼?”皮西奥塔正用衬衣扎紧吉里亚诺的伤口。院长发现皮西奥塔神色悲哀,不由感到十分意外,他原以为这小伙子是不会伤心的。
皮西奥塔看了看那大伤口,他毫不怀疑,他的朋友快要死了。他该如何向图里的父母交待呢?玛丽亚·隆巴多肯定会痛不欲生。想到这些,皮西奥塔就感到害怕。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得说服院长给吉里亚诺在修道院里找个藏身的地方。
他直视着院长的眼睛,他不想正面要挟,它既非赤裸裸的横相威胁,但又要让院长明白,如果他拒绝的话,他将会结下一个死对头。皮西奥塔说:“这是我的表兄,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萨尔瓦托尔·吉里亚诺。你也看到了,他惨遭不幸,而且不一会儿警察就会漫山遍野地来搜捕他,当然还有我。现在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求你把我俩藏起来,再去请个医生。请照我说的去做吧,我将永远是你的朋友。”在说“朋友”一词时,他特别加重了语气。
院长密切注视着这一切,他心中十分明了。他早就听说过,这位年轻的吉里亚诺是个勇敢的小伙子,在蒙特莱普很有人缘;他是个好猎人,是个神枪手;他虽然年轻,却很有男子汉气概。甚至连“联友帮”也已注意到了他,把他作为人会的预备人选。在一次对修道院的事务性拜访中,伟大的唐·克罗斯本人也曾向院长提到过他,并说此人值得培养。
院长仔细地审视了一下不省人事的吉里亚诺,他几乎可以断定,此人与其说需要一个藏身之所,不如说需要一位教士来为他做临终忏悔。答应皮西奥塔的要求并无多大风险,因为即使是在西西里,给一具尸体找个安身之处也不算犯罪。不过,他并不想让这位年轻人明白,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