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兰博伸开四肢趴在山脊上俯视着山下,他看见一队队士兵正朝山上攀登。起初远处的森林里只有一小队人在游动,然后,庞然有序的队伍出现在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难以计数,兰博估计他们距自己约有一英里半的路程。直升机在天上呼啸飞过,他不再理会扬声器里播放的命令,谁知道这些命令是真还是假呢。
兰博猜测提瑟可能认为他会寻机从搜索队的空隙里撤退,向内地逃窜。然而,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利用一簇簇树丛作掩护疾奔下山。来到山下,他朝左边转去,一只手捂住腰部,不顾肋骨的疼痛。他们离他仅有五十分钟的路程,也许更少,如果他能抢在他们前面抵达那里,他就能够休息一会儿。想到这里,兰博吃力地向树木茂盛的山丘爬去。他喘息着登上了山丘,一眼看见了那条小溪。离开矿井之后他一直在寻找这条小溪。在提瑟逃进了刺藤之后,他就躺在这里休息。他估计这里离矿井很近。所以登上最高点的目的就是想看清小溪。不料,溪水太浅而树木太多,他无法在行走过的地上留下闪闪发亮的水珠或之字形的凹陷。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苦苦寻找的痕迹实际上就在那儿。薄雾,清晨充满水气的雾霭。他不顾肋骨的疼痛,跌跌绊绊地穿过树林向前奔去。
徐缓流淌的溪水慢慢滴落在石头上,葱绿的草地隆起在溪的两岸。兰博来到一个很深的池塘,池塘的两边是陡峻的土堆,但到处都是荆棘。他继续向前移动直到又发现了一处沉淀着淤泥的池塘。他身边的一棵树的根部已经裸露在外,其赖以生存的土壤被流水侵蚀。如果他的脚踩上去肯定会留下一道道践踏过的痕迹。他只好抓住岸上的树和树叶,用腿探索着树根,然后轻轻跳进小溪,唯恐用力过猛,使溪底的淤泥被搅动之后残留在水面上暴露自己的踪迹。于是他顺着树根和溪岸往下滑,直到来到一处湿漉漉的洼地。他谨慎地抄起泥沙覆盖全身,像螃蟹一样扭动着把身体埋进污秽的淤泥里。须臾,他浑身涂满了冰冷的黑泥,压得他透不过气,空气仅能从窄小的空间流进。他只能躲藏在这里听天由命。这时,他突然想起一条古老的谚语:事情是你犯下的,后果必须由你承担。
置身在泥潭里他感到度日如年。刚才他赶到小溪边的时候,他们仅在两座山丘之外的地方。兰博估计十五分钟左右他们就会抵达这里,便屏心静气地躺着。等了很久,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他思忖自己可能对时间已没有感觉,可除了等待别无他法,他安慰自己多等片刻算不了什么。重重的淤泥堆积在身上令他感到窒息,但又不敢把透气的空间弄大:外面的土兵或许会发现这个小孔引起怀疑。渐渐地,潮气像痰一样塞住了他的鼻孔。他合上了眼睛,睫毛上落满了厚厚的泥沙。
四周仍一片静寂。兰博想动弹一下身体,想使自己保持安静。泥沙的重置使他心慌意乱,他开始数秒迫使自己安静。当数到每分钟的结尾部分,总期待着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可仍没有任何声响。他数到十五个六十的时候,他确信一定出了什么差错。淤泥。或许是涂满全身的淤泥隔断了搜索者发出的声音,或许他们早已经过了此地。
兰博感到不知所措。如果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就说明他们还未到达这里。他不敢冒险挖个洞伸头探察;他们可能正朝这条小溪迈进,山脊上浓密的灌木遮掩了他们移动的身影。兰博继续等待,鼻子里的潮气仿佛要将他淹没。他拼命地喘息着。胸部和脸部的淤泥似乎越来越重,他绝望地想摆脱冲出去。这时,他回想起小时候在海边沙滩的峭壁玩耍时,挖掘一堆沙土筑起了一座洞穴,然后钻了进去,不知怎么一时冲动又爬了出来,就在这时整座峭壁骤然坍塌,他的头被埋住了。他狂乱地用手挖刨沙土,在更多的沙土即将倾泻在身上的时候奋力钻出了洞穴。那天夜里他辙转反侧难以入睡,他确信在沙洞里他突然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