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见鬼。一闭上眼睛,我只能看见她一个不动的片断,一种电影的静态,一种突如其来的、圆滑又下界的可爱,她坐在那儿系鞋带,一条腿在格子呢裙下跷起来。quot;多洛雷斯.黑兹,不要让我看你的腿quot;(这就是她那位自以为懂法语的母亲)。
作为我的时代的诗人,我写了一首抒情短诗,为她灰蒙蒙茫然的眼睛上那对膝黑的睫毛,为她短截的鼻子上那不对称的五个雀斑,为她棕色肢体上遍布的黑色软毛;但我把它撕碎了,今天已想不起来。我只能用最刻板的语言(日记可以重写)来描述洛的特征:我应该说她的头发是赤褐色的,她的唇红得象舔过的红色蜜饯,下唇凸出甚为漂亮--噢,如果我是个女性作家,我就可以让她在赤裸的灯光下作出裸体的姿态!然而,我却是瘦高个、骨节宽粗、长满绵羊般胸毛的亨伯特·亨伯特,浓黑的眉毛,奇特的口音,在他小伙子式优雅的微笑后面,潜藏的是一个污水沟般腐臭的魔鬼。而她,也不是一部女性作品中脆弱的孩子。使我失去理智的是这个性感少女的二重性--可能也是所有性感少女的;我的洛丽塔身上混和了温柔如梦的孩子气与一种怪异的粗野,是从广告和滑稽画片上那些狮子鼻的做作态学来的;是从quot;旧时代quot;弥散着辗碎了的雏菊和汗味的成年仆役身上那种模糊不清的左倾思想学来的;是从地方妓院里那些非常年轻、却还要装成孩子的妓女那儿学来的;而后,所有这一切又与白璧无瑕无以伦比的温柔混杂在一起,渗入麝香味的草丛和泥土之中,渗透尘埃和死亡,噢,上帝,噢,上帝啊,最特别的是她,这个洛丽塔,我的洛丽塔,已经控制了作者的古老欲望,因此在一切的一切之上和之后就只有--洛丽塔。
星期三。quot;喂,让妈妈明天带你和我去我们的镜湖。quot;
这就是我十二岁的恋人色迷迷低声对我说的很有文理的话,那时我们正好偶然在前廊相撞,我出去,她进来。那天午后阳光映射象一个光闪耀人的白色宝石溅出无数虹色的火花在一辆停着的小车的后盖上振颤。遮天蔽日的榆树将丰满的影子投在屋外的护墙上,两棵白杨轻轻摇曳。你能分辨出远处公路上乱七八糟的声响;一个孩子叫着quot;南希,南--希!quot;
在屋内,洛丽塔已经放上她最珍爱的quot;小卡门quot;唱片,我习惯称它为quot;侏儒指挥quot;,以假意的愚弄对着我哂笑的心喷着气。
星期四。昨晚我们闲坐在游廊上,黑兹太太,洛丽塔还有我。温暖的黄昏已经沉入脉脉含情的黑夜。老姑娘终于絮叨完她和L,在冬天的什么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拳击手碰上那位好心的老牧师(年轻时他也是拳击手,现在还能拳打犯人呢),他深深地弯下身。我们坐在软垫上,软垫堆在地板上,L夹在那女人和我之间(她硬钻进来的,这个宝贝)。
轮到我时,我讲了极地探险的趣事。专司创造的女神交给我一杆枪,我打死了一头白熊,它倒下时说道:啊!到此刻我发觉L就近在身边,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天赐的黑暗中做着看不见的手势,又趁机摸她的手,她的肩,和她正抚弄着的洋娃娃的卷发、薄纱,她总是把它们塞到我的膝上;最后,当我完全将我晶亮的爱人缠进这轻妙亲近的编织之网中,我才敢顺着她胫骨的醋粟细毛抚摸她赤裸的双腿;我为自己的笑话笑了起来,颤抖着,又竭力隐匿起我的颤栗,有一两次我敏捷地用嘴唇感觉她头发的温热,又匆匆促促抚抱了她,然后滑稽地退到一边,拾起她的玩具。她,同样,也悉悉碎碎动了一阵,以至她妈妈严厉地令她住手,把玩具扔进黑夜。我笑着隔过洛的双腿向黑兹说话,我的手顺着我性感少女单薄的后背缓缓移上去,透过她那件男孩子式衬衣感觉到她的肌肤。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