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十一低低笑了一声,将火折子交给涂老幺,自个儿脱了外衣给宋十九裹上,遮住她腆着的小肚子。她刚站起身来,便听得阿音提高了声调骂道:“王八羔子!竟将咱们填墓里了!”
那管家见他们久不出来,没了动静,恐怕觉得这墓实在邪乎,索性便封了了事。
她推了一把新封的土墙,呛了一鼻子灰,她转头呸了几声,对涂老幺道:“所幸是土墩子,拿铲子,挖罢!”
李十一转过脸,将帛画拾起来,卷好握在手里。
待从墓里出来,却是烈日高悬的艳阳天,李十一捂住宋十九的眼,自个儿亦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子才恢复了视线。
一行人沿着山路往下走,阿音瞟一眼李十一手里的画儿,忽而笑道:“既把咱们埋了,也只当是死人了,不如将这画带走,卖个好价钱。”
涂老幺接口道:“你不怕他往后找上门?”
“那吴老爷的模样,想来是没几个日子了。”阿音笑一声,问李十一:“十一,你说,好不好?”
李十一示意涂老幺将画装进箱子里,点头。
“好。”
作者有话说:
《诗经·唐风·绸缪》:绸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第11章
终我一生,难寻太平(一)
天津卫是顶奇特的,开港猎海的洋气同贯口相声的实在结合得恰恰好,法桐过了麻花儿的香气,再配上炸得金黄酥脆的糖饼,老津卫们蹲在街边儿过早,凭你认得不认得,笑一堆便是一声“姐姐。”
好容易来一回,阿音央着李十一涂老幺同她在天津卫住了几日,租下个小洋楼,每日清晨一口香气四溢的黑咖啡,一口涂老幺排了小半个时辰买来的狗不理包子,再靠着阳台听听戏,舒坦得阿音直叹赛神仙。
涂老幺十分吃不惯咖啡,莫说入口,便是连闻也闻不来,一近前便嚷着头疼,李十一淘来一罐古丈毛尖,他倒是喜欢极了,一面珍贵万分地嘬着一面偷眼顾阿音,生怕她黑汤下肚,不留神再中了毒。
三五日后,众人才回了京,涂老幺踏入四九城的地界当先嗅了嗅,熟悉的气味唤出他从未有过的思乡之情,唉唉连叹了好几声。
李十一租了两辆黄包车,要领着阿音同涂老幺上酒楼去,涂老幺却道惦记家里的婆娘,半道上便分了别。
他自个儿付了车钱,却未往家里去,只四处转了转,又两手一揣蹲在路边儿发愁。
他算是看明白了,李十一的做派,那不是一般的富裕,往日里灰不溜秋地守着烟摊儿,又生作了一副丑陋的相貌,瞧着倒是小市民的模样,可细细跟下来,却满不是这么回事。这一回买卖没了收成,反倒贴了好几十大洋的车票同房钱,还有那猫拉屎的咖啡,贵得教人闪舌头。
李十一同阿音混不在意,可他涂老幺是穷得叮当响,出去一趟未挣着几个子儿,倒是……他捂住仍旧揣在口袋里的车票子,不晓得回家如何同婆娘说要将车钱凑给李十一。
涂老幺瞧了一会子过往的行人,肚子饿得直叫唤,想了想,还是往家里走,钱嘛,挣呗。
一到家,仍旧是矮了一截的篱笆墙,仍旧是漏风的院门子,婆娘在院子里晾衣裳,见着他,竟毫不惊讶的模样,只对他道:“去去,洗个手,包袱搁下,饭在里头。”
涂老幺“嗳”一声,上前瞧瞧媳妇的肚子,怎比记忆里小了些似的,又说了两回话,便同她进屋吃饭去。
他扒拉了两口,不愿拖拉,便开门见山道:“我这一趟……”
“你这一趟,究竟做什么去了?竟是挣了这许多?”媳妇一面舀汤,一面道。
“挣,挣?”涂老幺结巴。
媳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