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身边还带着一子一媳孙子孙女,又忙催促着,叫孩子们上来磕头。
这里的百姓大多受过长官恩惠,一时间,也都纷纷感激得上前磕头,将马车团团围住,谢明庭几次制止都毫无作用。
他只得立在车上,被迫接受了那些百姓的跪拜。一张张满是不舍的脸既陌生又熟悉。说陌生,是因为他并不记得他们名字,说熟悉,却是因为这一年半以来的主政生涯,郡中百姓他大多都见过、接待过、只是未能知道他们各自名字罢了。
于他而言,他只不过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本职工作,百姓却将他视作神明,对他感恩戴德。其实又哪里值得呢?
这就是大魏朝的百姓,质朴,又忠顺,只是为他们做一点点,他们便会一直记着你。真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和从前的几位郡守,是怎么舍得奴役压迫这般善良的百姓的。
百姓们表达心意的方式总是质朴又纯粹,围着马车磕过头,又要将带来的土产乡仪往车上塞,或是一篮子土鸡子,或是菜蔬,人群推攘间,几乎将马车掀翻。虽是不舍,又都发自内心地为他的高升感到高兴。
后头的那架马车里,云梨在车中瞧见,不免纳罕。
这,这是他雇人来演的么?
看起来又不像……她就是学戏出身,得是功力多深厚的伶人,才能将戏唱到这个地步?
那些百姓脸上的不舍与热情又实在不像假的,不像会稽,那些百姓撞见殿下的车驾时总是不情不愿地行礼,麻木得像一根根木头……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谢明庭左臂挂着被百姓挂上去的鸡蛋篮子,手里也被塞了好几把捆好的豇豆,脚边则堆满了一篓篓的鱼虾……燕栩见状,不得已带着兵上来将热情的百姓隔开,这才让谢明庭得以抽身。
他有些无奈:“大家都回去吧。”
“乡亲们的好意,谢某心领了。但谢某既领了国家的俸禄,便不能再拿取大家一分一毫。”
又苦笑道:“再说了,我这里,也放不下。”
“那东西我们不送,总得让我们送送使君!”一名中年汉子大喊。
人群中紧跟着附和道:“对!我们也不耽误使君赶路的时间,就让我们跟着送送吧!”
周鸿于是请示地看向长官——这要再不答应,恐怕今晚天黑了使君也别想走出义兴城!
谢明庭只好同意:“好吧,那就多谢乡亲们了。”
于是众人又浩浩荡荡地簇拥着马车出城,送别长官。而这一送,就送到了义兴城郊近十里外的码头。
他们出行的队伍也就两架马车,但因了大量的百姓追随相送,队伍竟然在官道上排出两三里之长。队伍熙熙攘攘,见首不见尾。
识茵在车内瞧见,又不由感慨起丈夫的得民心。
今日的倾城随太守是一件,她甚至听说,有百姓私自将当地的青萝山和荆溪改名为谢山、谢溪。
便是天子也未能让山水贯以自己的姓氏,这里的百姓却替他做到了。
做地方官做到这个地步,当真没有遗憾。
码头边,陈砾已经将画舫停靠在岸边,等候接应。
这回谢明庭说什么也不要百姓再送,弃车登船,在众人瞩目下驶离了义兴地界。
……
登船后,识茵总算可以歇歇气。
云梨已被安置在另一间单独的船室内,小姑娘今日坐了半日的车,这会儿又困又累,上了船后便睡着了。
此时天色未晚,识茵将汤圆儿抱去船窗边替它顺着毛,一面又开了船窗,欣赏窗外璨艳的春景。谢明庭就坐在一旁看书。
船窗之外,两岸春色一望无尽,一排排碧树笔直如箭,又似枕戈待旦的侍卫们执槊拱立。
春花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