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明庭才换来他的万言书和肝脑涂地的事,自然隐下了没说。识茵勉强笑了笑:“国公错了,那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又怎能说是因为我。”
周玄英并不与她争执:“说起来,你们俩的事也算是我一手酿成,从前多有得罪处,就先在此赔个不是了。”
对方是国之小君,相当于国朝的“皇后”,哪里能给她这个低微的庶民赔罪。识茵受宠若惊:“楚国公折煞妾了!”
周玄英便不再说什么,二人又陷入先前的沉默。车窗之外,乌云乌沉沉压在义兴郡上空,狂风大作,闪电雷鸣,大雨,依旧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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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庭带着弟弟和随从赶至太湖堤坝上时,坝上已经聚满了人马。
周鸿等一众郡府官员俱都持伞执炬守在坝上,阴惨惨的天幕不时掠过几道银白闪电,将漆黑的夜照得亮如白昼。
“府台,您可总算回来了。”周鸿一见了他面便忍不住诉苦,“这雨实在是下得太大了呀,暴雨倾盆,三天三夜,百年未见,才把这堤坝冲垮了,眼下,燕参军正带着兄弟们往决口处堵呢!”
谢明庭道了声“辛苦”,又匆忙往前走。一众属官慌忙跟上,谢云谏一手举伞一手举着照明的火把急急地跟在后面:“哥你慢点!”
两人的袍服俱被雨水湿透,他又走得匆忙,下摆全是行动间甩上去的泥泞,谢云谏十分担心他那还没有好全的伤口。
前方决口处,燕栩正守在那里,指挥着几百全副武装的郡兵往决口处下着沙包,听见通报声忙回身行礼:“属下见过府台!”
“不必多礼。”谢明庭将他扶起,“这段日子辛苦燕参军了。”
燕栩抬头,目光相撞,他眼里竟慢慢聚集起了热意。
不管怎么说,府台回来了,就有了主心骨。他很快收敛情绪,说明情况:“……大雨一直下,太湖水一直上涨,把堤坝冲开了。我们事先谁也没想到大坝会垮,等发现的时候,大坝已经被冲开一个口子了……”
“也是我们事先准备不够,这太湖水实在是太过汹涌了,沙包扔下去也不见用。决口处的几个村庄已经淹了,要是今夜这雨还停不下来,明后天洪水只怕会冲到郡城去。”
谢明庭循着弟弟的火把望了一圈。原先的堤坝已经裂开一道十尺来宽的口子,湖水茫茫地冲上岸来,在闪电照耀下有如翻滚在陆地上的一条银龙。静夜之中,波浪声便如龙在咆哮。
往日灌溉农田的温顺的太湖水,如今,又成了毁田的元凶。
几百士兵与附近赶来帮忙的百姓将数百沙包扔进去,排山倒海一般,但不过片刻,又被急流席卷而去。
谢明庭眉头紧皱,俊秀面庞上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帽檐落下来。“以往太湖水泛滥过吗?”他问。
“没有的。”周鸿赶紧答,“太湖夏季是会涨水,但涨得像今年这样高的水位属下还是第一回见。”
“而且这一带原来都是阳羡吴氏的茶田,为了护他们的田,堤坝每年他们都自己出资检查疏漏加固,实在是今年雨水太大了……”
“你也觉得是下雨所致么?”他问身侧给自己打伞的弟弟。
这一句冷淡又轻声,几乎淹没在雨声中。谢云谏道:“恐怕不仅仅是天灾。通判也说了,这雨仅仅只下了三天。”
周鸿顿时尴尬不已。
他磕磕绊绊地解释:“可是,可是实在是雨太大了呀……”
谢明庭摇头:“来之前我已经看过郡志,上一次太湖发大水,是百年之前,那次,雨水连下了半个月。况且太湖不是河流,按理没有那么多活水。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暴雨涨水,湖水应该全部漫上来,而不是冲出一道口子。”
换言之,真的是天灾,而不是人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