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赶 集
家似乎尽其所能,要让在困难时期先走了的人们,得到一些现代生活充裕而又丰盈的补偿。
有史以来的上坟无非就是香烛纸钱、糖果点心,再有一壶浊酒浇在翻飞的纸灰上。而在经济飞速发展和物价膨胀拉动下的祭品市场,不仅是“天地银行”发行以亿万元为计的冥币,连现代人享用的小轿车、电视机、手机、洗衣机、冰箱、光碟、MP3、笔记本电脑、飞机、地铁、舰船……甚至还有身着制服的保镖和穿着透露三点式的小姐等等一应俱全。
盖三县为爷爷、奶奶、母亲和喜婶子买了足够的香烛纸钱和糖果点心,想到他们都受了一辈子穷就下世去了,就把现在人所用的家电系列产品也都买上。想到山柱,毕竟是夫妻一场,他在给她托梦时一直喊冷,就给他买了一套加厚的羽绒服,又想到他在冥国一定也很寂寞,自己又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去陪他,不过就可以先买两个美丽漂亮的应招女郎先去陪他,就算是她大度海涵地让他很随心地纳了两个小妾吧。
看到了笔记本电脑和互联网模具,她突然想到了受人之托已久的一件大事,就便一起都买了。托付这件事的人就是现在的市委书记乔峻岭。他在当兵走时曾郑重托付给她一件事,就是每年为他们罗村中学的王老师上坟烧一回纸。当时义无反顾地答应之后,盖三县也曾多年坚持履行诺言。
这位王老师原是在罗村中学教语文的。盖三县虽没有见过面,倒是听乔峻岭和学校的其他老师多次转述过。
王老师是一位叫王胜男的女老师。京华师范大学毕业后,自愿到太行山区支教。她语文课讲得非常好,特别让学生追捧,而且在业余时间写了很多爱情诗和抒情散文在报刊上发表。曾立志要扎根山区深入生活,当一名业余作家。王胜男因为才貌出众,自然追求她的人很多。她的朋友也就很多。因为朋友多,选择的难度就更大,三十岁了尚未成婚。在那个年代,一个美丽超群的女教师身居山区中学,三十而未婚,而且又有许多的朋友来往。这就让好搬弄是非的人们闲话丛生。吃不上葡萄的狐狸不仅说酸,而且说又酸又烂。
恰逢*的狂飙从天而降,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无产阶级专政冲毁了缚恶的堤坝,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的狂潮席卷了整个神州大地,揭批、攻击、诽谤、谩骂王老师的大字报一夜之间就贴满了校园论坛的大墙。王老师就被几个吃不上葡萄的“狐狸”和年轻而又狂热的红卫兵不问青红皂白地剪成了阴阳头,脖子上挂了一溜破鞋押上了批斗会。当过老红军的学校党总支书记亲自主持批判会,并带头批判她的“小资情调”及其公开发表的诗文。当时乔峻岭就站在批斗会躁动的人群后边,只能在心中为他敬爱的师长默默地祈祷和流泪。
批斗会后还进行了游街。秀发没有了,尊严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王胜男被这狂涛怒吼的“革命”给打蒙了。游斗回来以后茶饭不思,衣冠不整,奋笔疾书,步李后主原韵,写下了一首题为《虞美人》的绝命词:
明枪暗箭何时了,
小鞋知多少,
老红昨夜又弯弓,
往事不堪回首罗村中。
校园瓦舍应犹在,
只是境遇改,
问君能有几多羞,
恰似一腔奇冤泻东楼。
东楼就是罗村中学依山就势土法建造的供水塔。王老师在万念俱灰中攀上了塔顶,泪眼中望着她为之抛洒心血六年的校园徘徊了片刻,而后纵身跃下。
当时的山区还没建起火葬场。校革命委员会和军管会认定她为对抗运动“畏罪自杀”,就草草埋葬在罗村中学西南方向不远的一个山坳里。
乔峻岭是参加这悲惨葬礼的少数在校生之一。他的语文功底是王老师耳提面命,用诲人不倦的园丁心血浇灌出来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