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顿早餐,她似乎偏爱甜甜圈沾热咖啡,说像油条沾豆浆,程书聘听到这句话是在跟着她下楼吃早餐的时候。
接着上午她会去美术馆,给她一支笔和一张纸,她可以坐在一幅画前一整天,她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到了午餐时间,有个男孩会来找她吃饭,接着是午休,男孩送她到楼上,但她只让他到门口,她好像耐力十足,在这个慵懒的意大利城市,她不睡午觉,而是拿着她的针线活继续干,但中午的时候她不会去阳台,因为太晒了,她能忍受夜色的矇昧,但那天一触到太阳就要拉上窗帘。
至于下午,她会去图书馆,书店,买饵食去广场喂鸽子,很普通的日常,他也觉得,很普通。
那天陈延来找他,惊讶于他会下楼买吃甜甜圈吃,他岔开话题问工厂的事,陈延交代:“工人执意要工会加入来保障他们的权益,但您接手的这家工厂之前会倒垮和工会脱不了关系,那就是个收保护费的组织,两头赚钱,现在他们煽动工厂员工和您对抗,甚至提出要投票决定工会是否进入。”
程书聘坐在温莎椅上,闲散地抽着一根细长香烟,挽起黑色衣袖的前臂上裸着白色绷带,黄昏的光洒在这座文艺复兴的城市,他略微侧眸,看见女孩终于舍得拉开窗帘出来,双手反撑在阳台上。
陈延的声音在耳边时大时小:“工会不会无缘无故盯着您不放,一查就知道是您那几个兄弟在背后作祟,我跟在您父亲身边做事,可以说上几句话,他心里还是希望您回去的。”
程书聘眼眸微眯,他这间卧室朝北,一天都晒不到完整太阳,而对面的阳台不同,它注定能分走对面人的日光,“回去给我安排一个闲散的职位,让我给我弟弟打下手,还要遭人闲话,说我要不是程彦甫的儿子还端不到这个碗吃饭,到头来我还要对程家感恩戴德,以后下手恐怕还得留余地。”
陈延脸色沉凝,双手握拳垂在腿上:“但再这样下去工厂就无法正常开工了。”
程书聘覆凉的眉眼略微含下:“有支持工会组织就有反工会组织,无非是花钱办事,我想约克手底下的枪愿意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陈延瞳仁微扩,目光再次落向程书聘手臂上的伤,垂眸道:“我这就去办。”
陈延起身开门,忽然步子顿在门口,对他说:“平安夜快乐,先生。”
程书聘浅淡一笑,道:“你也是,陈延。”
今晚对面阳台的灯没有亮,程书聘下楼吃了顿意餐,面如嚼蜡,近来味觉极差,最后还是要了份热咖啡,沾了口甜甜圈咽下。
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雪,雪花被夜风旋着往人身上落,他双手揣进黑色羊绒大衣,等着陈延的电话,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首交响乐,在热闹的街头里清晰而令人心静,他需要这份冷静,抬步寻着声源走去,一直走到街道的尽头,那里的路灯映着飘舞的雪花,而雪花之下,是灯光独为一人点亮的身影。
她乌黑长发上落了雪色,圣洁得像一朵月亮,而他站在暗处,连光也照不进来,亦不能走入光内让人发现,他是一片连月亮也厌恶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