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也不知怎么,她和巴拜特穆尔互相之间从不聊心情,对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提。
这算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果然他也接得住这个默契,元衿没问下去,他也不追究,只是淡淡问:“公主的事都解决了吗?”
“你说鄢少爷的第一?”
“是。”
“本来也没什么,难不成哥哥们评了他一个好,我就要降尊纡贵地选他当额驸?”
巴拜特穆尔抬头大笑,手指了指元衿摇头,皆是无奈。
“公主说得对,说得对,谁当额驸都是您委屈。”
“这话我爱听,巴拜特穆尔,你虽然话少,但偶尔说几句,我都爱听。”
“爱听就好。”
他请元衿入主殿,“起风了,连树都在晃,您不能吹风。”
“好。”元衿裹紧了披风往殿里走。
天气转凉,已经不适合打开正殿所有的门窗了,巴拜特穆尔合上了殿门,挑了蜡烛让室内更明亮。
他修长的手捏着红烛和火折,在佛前如仙人一般。
元衿坐在蒲团上仰后而坐,双手支着地悠然说:“我本来还想求皇阿玛给这正殿换成明窗,冬天能亮一点,可你点火烛的样子真好看,我不想换了。”
他抿唇笑了下,又多拿了几只来,放在了长桌上一一点亮。
烛火摇曳,美人在笑。
他抬眸看向元衿,手划过烛火,合指一捏,说:“今天不想抄经了。”
“那抄什么?”
“秋天,抄个秋思吧。”
他提笔挥就,递给了元衿。
“塞上江南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
“你的那些鸿雁,早就过衡阳了吧?”
她刚见巴拜特穆尔时他身边围绕的鸿雁,后来每年都来,像一种仪式一般,秋日与春日,都会看见他站在湖边身边落满了鸿雁。
“过了,应该过了,应该到江南更南了吧。”
元衿举着纸看了又看,“今天的字也不太一样。”
“是吗?”
“粗放了些,尤其是塞上江南这四个字,一点不像你的字。”
“让我看看。”巴拜特穆尔伸手拿了回去。
元衿支着下巴问他:“塞上江南,我还没去过塞上,所以,塞上有江南吗?”
“没有。”他很果断地说,手指划过那四个字,“只有风沙、冰雪和茫茫无际的草原,所以我这四个字才会写成这样。”
“你怎么那么实诚?”
“是真的没有。”巴拜特穆尔盘腿坐在蒲团上,掌心摊开相交,神色落寞,“我来时万岁派了马,但漠北那时连许多首领都已经没有马了,我们那里杀马是大忌,但那个时候不得不杀了。塞上哪有什么江南,那是与天争饭的地方。”
元衿的笑容慢慢褪去,巴拜特穆尔见了还安慰她:“不说这些,都过去了。”
“是……吗?”
他愣了下,而后无奈地笑说:“公主太聪明,怎么也瞒不过。”
元衿垂着头,最终还是挑破了这层窗户纸,“你家乡的人来了很多,到皇阿玛那儿,到皇祖母那儿,也到太子哥哥那里。我听说……”
巴拜特穆尔抬手,制止她说下去,“漠北的今天,不是立个王换个汗就能结了的,也不是法王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更不是我。”
他说话依旧平淡,倒显得外间狂风急骤的声响过于明显。
“我知道了。”
“不说这些了,小僧给公主写点别的。”
他握住了毛笔,在纸上画了几道,再递到元衿面前惹得她刚才的尴尬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