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改弦更张的,因为我一辈子也不曾为此花过一文钱,除了唯一的一次例外,这我在下面就要说到。
我手里连三个月的生活费都没有,而我却把这种懒散而孤独的生活过得那么安闲、那么愉快、那么满怀信心,这正是我生活的特点之一,也是我性情乖僻的一斑。我极端需要人家想到我,却也正是这种极端需要使我丧失了抛头露面的勇气,越是需要登门拜访,我就越觉得这种登门拜访无聊,以致连那些院士们,连我已经挂上钩的那些文坛人士,我都不愿去看了。只有马里佛、马布利神父、封得奈尔我有时还继续去看看。我甚至把我的喜剧《纳尔西斯》拿给马里佛看了。他很赏识,并且惠然予以修改。狄德罗比他们都年轻,差不多和我同岁。他爱好音乐,也懂得音乐理论。我们常在一起谈谈音乐,他也对我谈了他的一些写作计划。这样,在我们两人之间不久就建立了更亲密的关系,这种关系维持了十五年,如果我不是由于他自己的过失不幸被拖进他那一行业的话,这种关系是会维持得更久的。
在我迫不得已去乞讨面包之前所剩下的这点短暂而宝贵的间歇时间里,我利用它干了些什么,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我利用它来背诵大段的诗作,这些作品我读了不下一百遍,又忘掉一百遍。每天上午十时左右,我就到卢森堡公园去散步,衣袋里带着一本维吉尔或卢梭的集子。我在那里一直呆到午餐的时侯,有时背一首宗教颂歌,有时背一首田园诗,虽然背了今天的就忘了昨天的,但我总是不灰心。我还记得,尼西亚斯在叙拉古惨败之后,被俘的雅典人以背诵荷马史诗谋生。我要从这种好学的榜样当中得出一点教益,那就是发挥我的良好的记忆力,把所有诗人的作品都熟记在心,以备将来穷途潦倒无以为生时之用。
我还有一个同样可靠、有效的办法,就是下棋。凡是我不去剧院的日子,下午总是经常到莫日咖啡馆去对局。我认识了雷加尔先生,还有一位于松先生,还有菲里多尔。当时棋界的一切名手我都见识了,而我的棋艺却并不比以前高明些。然而有一点我毫不怀疑:我总有一天会超过他们所有的人,我认为,这也就够做我的生财之道了。不管我痴心妄想迷上哪一行,我总是抱着同样的逻辑。我心里想:“谁成了哪一行的尖子,谁就准能走运;因此,不管哪一行,我只要成了尖子,就一定会走运,机会自然会到来,而机会一来,我凭着本领就能一帆风顺。”这种幼稚的想法不是出于我的理智的似是而非之论,而是出于我的懒惰。要想奋发,就得作出巨大而又迅速的努力,这使我害怕,因此我极力美化自己的懒惰,想出一套合适的论据来掩盖可耻的懒惰。
就这样,我安逸地坐待囊空金尽;我相信,如果不是卡斯太尔神父使我从昏睡状态中摆脱出来,我是会花尽最后一文钱却依然无动于衷的。我有时上咖啡馆,就顺便去看看这位卡斯太尔神父。他有点疯疯癫癫,但老底子却是好人:他看我这样无所事事,虚度年华,很不以为然。他对我说:“既然音乐家们和学者们不跟你同调合拍,你就改弦更张,去看看女太太们吧。也许在这方面你容易成功些。我已经在伯藏瓦尔夫人面前提起过你,你就凭我的介绍去看看她。她为人很好,一定很高兴看到她丈夫和儿子的同乡的。你在她家里将见到她的女儿布洛勒伊夫人,她是个才女。我还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谈到过你,她就是杜宾夫人,你把自己的作品带给她看看,她很想见见你,会很好地接待你的。在巴黎,什么事都要靠女人才做得起来:女人仿佛是些曲线,而聪明人就是这些曲线的渐近线;他们不断地接近她们,却永远不触及到她们。”
我把这种可怕的、苦役一般的拜访,推迟了一天又一天,终于鼓起勇气去看伯藏瓦尔夫人了。她亲切地接待了我。布洛勒伊夫人一进她的房间,她就对她说:“女儿,这就是卡斯太尔神父跟我们谈起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