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死觅活的，因而不许他们进院子回家！当时天上正下着雨，为了避雨，庚辰拖板车进一条小胡同，胡同的石子路将老姨父摇晃醒了，间明处境之后，老姨父问儿子：quot;你妈死了没有？quot;庚辰回答没有。老姨父说：quot;不能让她活，她受不了！quot;怎么办呢，老姨父提出惟有的手段说要将老姨掐死。开始庚辰准备动手，但为了保护儿子不做quot;杀人犯quot;，老姨父说他自己动手。

    他已是个老人，头又撞伤刚从昏厥中醒来，腹内又空空，哪里来的力气掐人致死，他卡住老姨喉咙的手软弱无力，心也一定在流血。老姨的肚子作响，人在迷茫中还发出模模糊糊的挣扎声，最后总算变成一股冤魂死去。

    人死了当然送火葬场，但火葬场对突如其来的尸体来不及处理，不肯马上收。又是庚辰的单位出面，总算说服了火葬场，没有让老姨横死郊外。但规定凡属quot;自杀quot;的人，一律不准许收骨灰。老姨就这样不留痕迹地离开了人世。

    老姨死后，又轮到老姨父：

    还剩下老姨父有家不许回，怎么办？庚辰的单位通情达理，允许老姨父睡在门洞里，当然这不是长久之计。没过多久为老姨父找条quot;出路quot;，以quot;逃亡地主quot;的身份遣送回东北双城具，去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双城县的农民并不知道老姨父这个quot;阶级敌人quot;，也弄不清他有什么血债，反正放在地主堆里监督劳动就是了。老姨父年老，从来没干过地里活儿，无法在农村靠劳动养活自己，更不用说还要常常挨批斗。天气渐冷他无法防饥防寒，于是求救于景生二哥。二哥得到队部的允许，止准备寄衣物和钱给老姨父，想让他起码能维持生命，但太迟了，东西还没寄就收到电报说老姨父上吊身亡。

    事后景生和庚辰相互责怪，一个说是枪弹惹的祸，另一个说是在单位太招摇才惹红卫兵扫四旧。其实惨死的人不胜枚举，相互责怪有什么用？更何况最该责备的并非这两兄弟！

    水电部设计院始终态度明朗，说老姨本人没有任何问题，是该单位的退休职员，并为她平了反。反正人已死了，平反总比不平反好。至于老姨父是不是属于quot;罪有应得，死有余争quot;，我就不清楚了。

    清朝顾贞观写《金缕曲》词给流放东北的吴兆骞，中有名句是：quot;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quot;意思是说，天涯海角之内，骨肉之亲，能够活着的、健在的、在一起的，又有几家呢、人世乱离不可避免，连毛主席都太太、妹妹、弟弟被枪毙，长子毛岸英在抗美援朝时被美军炸死；次子毛岸青也疯了。革命者的革命下场，第一家庭都凄惨如此，quot;依然骨肉quot;，都不能够。依此类推，几十年来的中国家庭，能免于毫发无伤者又几希？反革命者如老姨父，自然更在劫难逃，悲惨的是，他沦落到要掐死亲人以救亲人，如此反革命下场，亦属奇闻。比起他们的遭遇来，我们其他家人的苦难，像六叔一辈子做quot;三关人物quot;（被日本人关、又被国民党关、又被共产党关），我半辈子做quot;二进宫quot;人物（两次坐牢）等等，简直都算不得什么了。

    在人世乱离中，有的死于敌人之手，有的死于亲人之手，有的死于同志之手。二姊不但写出自家的苦难，也写出他家的苦难。她写她的老师陈琏，就是死于同志之手的例子：

    我们读高中的时候有过两次学潮。爸爸常对我们说：quot;当学生的责任就是好好念书，什么党呀团的都是穷学生于的！quot;

    不谈爸爸的观点是否正确，我们总是会受到影响，从来不参加游行。quot;反饥饿，反内战quot;的游行那天，我就回家了。另一次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