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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人都挨了打,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骂武藏和吴胖子的,周大贵骂道:“操他娘,还不如蹲在小黑屋里,要打就痛痛快快打一顿,免得零受。”
“零借整还。”肖阳还是那样满不在乎,他拾起石灰块在墙上划了两道:“今天挨了两次打,把他记下来。”
马英把他们两个拉在一起悄悄地说:“忍耐一点。再等几天就发枪了,发了枪再说。”
大家忽然觉得有了希望。是呀!鬼子抓我们来当兵,当兵就得给枪,有了枪就好办了……
一天傍晚,大家下完了操,正在喝这最后的一顿希米汤,忽然有人喊道:“周大贵,你娘来看你啦!”
周大贵吃了一惊,他自抓来之后,就让人给他娘捎信说他到外边邦工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不要担心,可是她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呢?……
周大贵的老娘已经七十岁了,她生了七个孩子,可是多半都生下来就得病,不几天就死了。算命的说:她家命中只能注定有两人。也真凑巧,老娘四十岁上生下周大贵,养活了;可是第二年老头子就死了。从此母子二人就守着那一亩地、一间破房、一床被子度过了这三十年。老娘因为长期过度的劳累,到了六十岁上什么活也不能做了,周大贵就把一切担子都挑起来,他唯一的生活内容,就是象牛一样地下地劳动,赚来吃的养活老娘,晚上,娘儿两个躺在一起,老娘就念叨道:“孩子,该给你说个媳妇了。”
“我不要,咱少这顿没那顿的,养得起?”周大贵说。“养不起也得养,你这辈子不要媳妇,我死也不合眼。”老娘说着就哭了。
“娘,算命的不是说咱家只能有两条命吗,怎么能娶?”“孩子,娶了媳妇娘去死,娘老了。”
“娘,你不能死,你死了给我娶一百个媳妇也不愿意。”扫荡那一天,儿子忽然不见了,她到处打听,把周围几个村子跑遍了,敲门敲的手都肿了,也没有打听出儿子的影子。老娘一个人躺在炕上抱着那条破被子落泪。
忽然一个人捎来个口信,说儿子在外边邦工,她非要打听儿子在哪里邦工不可,那人被逼的没法,只好讲了实情。她当天就跑到城里。到了壮丁训练所的门口,可是人家不让她进去,看望壮丁照例是要钱的;她哭、闹,也无济于事。那些守卫的警察犹如泥胎似的,理也不理。壮丁们在操场上:“一二三四……”的喊声,她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听到了儿子那个大粗嗓门,可是看不见,真是隔墙如隔千重山啊。
老娘回来了,从哪里弄钱呢?地、房子,是万万动不得的,这是要传给子孙的。她上炕抱起那唯一的破被子,不,不行,卖了盖什么呢?放下被子,她又掂起墙角那口铁锅,但走到门口就站下了,不行,实了它,用什么做饭呢?……唉!亲生儿子见面都要花钱,可是还顾得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