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抗不确定性,重建我们与世界的关系 1
和意识形态的温和者,他就总会和过去有所联系,从而总会认出过去那个必须遗忘的自己。这一灾难性的联系使他很难在心理上确信自己已经重生。
而且,对于他来说,未来的不确定性从来不构成一个问题。宗教和意识形态教义早已为他描画好了犹如天堂般的图景,他需要的只是聆听上帝和真理的声音,并完全投身进去。我在前面已经说过,这类人在心理上强大无比,他在那一刻灵魂附体,不会出现对未来的任何担忧和焦虑。
没有谁比这类人更生活在未来。由于要断绝自我与现在的任何联系,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未来反而比现在更为真实。
与之相比,一个金钱和成功的信徒,哪怕对未来也怀着无限的热望,但却总是难免受到不确定性的袭击。金钱和成功的教义只会引诱和许诺,却无法言之凿凿地以真理的名义给他提供一个确定的未来。他无论想获得金钱,还是权力、地位上的成功,都只是在进一步包装自己,并没有在心理上和现在断绝关系。
一个虽然贫穷但已经认命的人,不会对未来产生任何希望,他的心理结构已经和既定的社会现状牢牢地嵌在一起,对现状的任何改变都可能让他在心理上风雨飘摇。同样,从社会中谋取了巨大利益的富人也害怕任何改变,因为他的利益和既定的社会政治经济秩序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而他的自我恰恰又是他的地位、身份等东西打造的,触动现状等于要了他的命。
有很多人生活在过去,那是因为对于他来说,现在是一个不堪忍受的心灵地狱,而未来的不确定性更像是在前进之路上埋下了无数的陷阱。和它们相比,过去已经得到了确定,而且,时间的距离给它披上了一层美和温情的面纱,生活在过去,他在心理上就没有任何威胁。生活在过去的本质,就是在心理上把过去置换为现在。
大多数人永远在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个时间的连续性中摇摆。一个无法彻底砸烂和抛弃现在的人,在心理上随时都向未来打开,从而,随时都把自己置于不确定性的威胁之下。
一个人越是不敢面对自己,他就越会去关心别人
不确定性对我们的威胁在生活中有诸多表现,比如,做事犹豫不决、焦虑、患得患失、软弱无力、恐惧、茫然无措、空虚无聊、懦弱、随波逐流,感觉在社会大潮的裹挟中,身不由己地跟着走,这些都是心理弱小的表现。它们表明,在自我对象这一精神结构中,我们的自我或者无法确定一个对象,或者在这个对象面前非常无力。
不过,在讲如何对付不确定性的威胁之前,我们要先深层次地剖析人类的一个悲哀现象:为什么小人总是能成功地对君子下手?为什么一个好人总是很受伤?像德国哲学家康德所说的,为什么有德的人未必幸福,而享福者实多恶徒?假如我们不想在人性和道德的层面杀死自己,那在这个险恶的世界上,又如何保护自己?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说过一句好像很绕口令的话:社会的疯狂竟然如此不可避免,以致一个不疯的人不得不以疯狂的形式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发疯。什么意思?翻译一下就是:虽然从逻辑上讲,几亿人在精神上有病,也不因为人多,就可以把这种有病说成是正常。但是在社会的意义上,还真是有理就在人多,有理就在声高。大多数人如果有病的话,他们一定会认为恰恰是少数头脑正常的人不正常。所以,为了证明自己是正常的,一个人就只有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好,有病你们说是正常,正常你们说是有病,那我就干脆装疯,和你们看起来一样!
这听起来像是文人似的赌气。所以弗洛姆赶紧接着说,精神病人其实恰恰是最健康的人,因为他们并没出卖自我,只不过要抵抗的现实太强大,他们在捍卫自我的斗争中失败了,后果就是精神病。而那些所谓的正常人,恰恰是病得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