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回中和园书生听戏升平班观察开筵

    且说姚观察听了秋谷的话，便对他说道：“你的话儿却是不错。京城里头一自一从庚子以后，果然变了一个风气。但是这个里头也有一个道理，你听我慢慢的和你讲究就是了。你可知道以前的时候，他们那班大老大家都叫相公，不叫妓一一女一，是个什么道理？”

    秋谷道：“大约是为着那班相公究竟是个男人，应酬狠是圆融，谈吐又狠漂亮，而且猜拳行令，样样事一情一都来得。既没有一些儿扭捏的神一情一，又没有一些儿蝶狎的姿态，大大方方的陪着吃几杯酒，说说话儿，偎肩携手，促膝联襟，觉得别有一种飞燕依人的一情一味。不比那些窑子里头的妓一一女一，一味的老着脸皮，丑态百出，大庭广众之地，他也不顾一些儿廉耻。别人讲不出来的话儿，他会讲得出来；别人做不出来的样儿，他会做得出来。若是面貌生得好些，或者身段谈吐漂亮些儿也还罢了，偏偏的一个个都是生得个牛头马面，蠢笨非常，竟没有一个好的，那班大老那里看得中意？妓一一女一既然是这个样儿，一自一然是万万叫不得的了。那班大老却又觉得不叫一个陪酒的人席上又十分寂寞，提不起兴趣来，所以每逢宴会一定要叫个相公陪酒。这就是大家都叫相公不叫妓一一女一的原因了。”

    姚观察听了道：“你的话儿虽然不错，却还有一层道理在里头。京城里头的妓一一女一一自一然断断叫不得。就是和上海的倌人一般，百倍娇柔，十分漂亮，这个里头也到底有些窒碍。为什么呢？做妓一一女一的究竟是个一女一子，比不得当相公的是个男人，凭你叫到席上的时候，怎样的矜持，那般的留意，免不得总有些儿一婬一一情一冶态在无心中流露出来。这班当大老的人一个个都是国家的柱石，朝廷的大臣，万一个叫了个妓一一女一陪酒，在席上露了些马脚出来，体统攸关，不是顽的，倒不如叫个相公，大大方方的，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丑态发现出来。你想我的这一席话可是不是？”秋谷拍手道：“是极，是极！你的一番说话正和我心上的意见相同，不过我放在心上，没有讲出来就是了。”

    姚观察又道：“庚子以前，京城里头的妓一一女一都是些本地方人，梳着个干嘉以前的头，穿著一件宋元以后的衣服，扎着个裤腿，挺着个一胸一脯。我们南边人见了他这个样儿，那一个敢去亲近他？那一个见了不要退避三舍？如今的妓一一女一，却比那庚子以前大大的不同了。那些下等的妓一一女一依旧是本地人，不必去说他。那班上等的妓一一女一却大半都是南边人了。虽然扬州、镇江的人多，苏州、上海的人少，却究竟比本地人高了好些。所以以前不叫妓一一女一的，如今也渐渐叫起妓一一女一来。但是那班大人先生宴会的时候，叫了个妓一一女一在席上拉拉扯扯的，毕竟有些不雅。所以到了如今，叫妓一一女一的人固然狠多，叫相公的人却也不少。但是像以前那般的实事求是，要想中阿行雨，陆地一操一舟的，却是绝无仅有的了。”

    秋谷听了，低头想了一想道：“据这样的看起来，大约妓一一女一里头是优长的占了胜点，劣陋的居于败点；相公里头却是上流的天演竞存，下流的就渐渐人于天然淘汰之列了。”姚观察听了笑道：“不错，不错。妓一一女一里头虽然给外路人占了胜点，那班本地人究竟还不至于到天然淘汰的地位。那班相公里头的下流，如今却当真没有一个人去请教的了。虽然是社会上凤俗的迁移，却究竟逐膻的人多，附臭的人少，这也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秋谷道：“既然如此，以前那些专做这个生意，开拓后一庭，一肉一身布施的人，如今又怎么样呢？”

    秋谷说到这里，只见那几个相公的脸上都不觉红了一红。小菊却拉了秋谷一把道：“章老爷，这些事一情一还去提他做什么，我们来猜拳罢。”说着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