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贞集
,一句不忘,回家尽孝敬兄,又见爹妈刻薄,大利盘算,时常谏劝,说圣谕极好,喊爹妈请来家中宣讲,使一家和睦,知道善恶报应、上下尊卑,也免得作恶造罪,惹祸生灾。太朴骂曰:“你这妹崽,在那里听些奸言说来惑众?殊不知宣讲生并无好人,借圣谕为名,好弄银钱,爱看妇女,今后切莫去听!”兰英多方劝他,太朴全然不信。
却说兰英,自小许与城内伍泽芳为媳。这泽芳原(系)梓潼人,贸易来至夹江,赚钱安家,开设银铺,为人慈良,好善乐施。生子名大魁,身伟貌秀。太朴常在铺中换银,见大魁秀雅,言语谦和,又见生意顺遂,乃请弟太和为媒,将女许他。泽芳父母还在梓潼,是年,父母得病,信到夹江,泽芳把生意交与先生,带起妻儿回去。不久其父即死,母亦继亡。泽芳安埋已毕,来到夹江。那知先生浸漏,折本大半,生意又孬,泽芳无奈,只得收了生意,仍回梓潼。那知时运一低,百事不顺,是啥生意都不赚钱。不上两年,只剩银四十两,于是出门行商。一日回家,遇雨感寒,医药不效,卧床不起。大魁朝夕侍奉,求神许愿,方法用尽,毫无效验。泽芳自知不久人世,又把大魁嘱咐一番,是夜即死。母子大哭一场,随备衣棺安埋,从此在家守制读书。那知大魁不能理家,坐吃山空,服还未满,钱已用完。幸母勤苦纺绩,以谋升合,勉强度日。这大魁性又耿介,不屑求人,往往抱腹受饿,前是白面书生,今成黄皮小子矣。幸有几家怜惜,与他团一蒙馆,略可瞐口。次年,欲去完婚,又无盘费,请众东襄助,一时不就,荏苒三年方才起身。
再说张太朴见泽芳生意大坏,回了梓潼,心中追悔。数年之中,兰英长成,一貌如花,夫妇爱如珍宝;又因大魁久无音信,意欲悔亲,喊弟太和来家商量。太和曰:“弟闻泽芳已死,家财用尽,伍大魁懦弱无业,不久必成饿莩,那还接得亲起?不如另放,免把侄女误了。”刁氏曰:“既然如此,何不就请叔叔选一高门?”太和曰:“此事有缘,杨监生前日妻死,如今尚未讲成,何不请人说合?”刁氏曰:“就请叔叔。”太朴曰:“杨监生家极富足,每年要收二千佃息。烦弟用心,若讲成了,自当重谢。”那知兰英在暗处窃听,候太和去了,问曰:“方才爹妈与二叔说些甚么?”太朴曰:“伍家穷了,意欲把儿另放。”兰英曰:“爹妈把儿既许伍家,今又另放,倘伍家来接,又用何言答对?”太朴曰:“他日食都不能度,怎能接亲?就是来了,为父偌大家业,岂尚惧一穷鬼!”兰英曰:“爹妈不可!儿有一番心腹之言,望爹妈恕罪。”刁氏曰:“我儿有话讲,有啥子罪?”兰英跪地说道:
爹妈在上容儿禀,细听你儿把话明。
伍家原是父亲定,如今何故生异心?
刁氏曰:“我儿快快起来,何必跪说。”兰英曰:“爹妈应允,儿方起来。”太朴曰:“他家穷了,怕误我儿终身,故而另放。”
女儿原是菜子命,肥土瘦土一般生。
纵然贫穷儿不恨,富贵由命不由人。
“为父管你,怕你受穷,那有许多屁放!”
爹妈呀,
女子名节当要紧,失了名节丧本根。
好马不辔双鞍镫,何故教儿嫁二人?
“又未过门,怎叫失节?”
虽未过门已下聘,古言一诺值千金。
况是姻缘前修定,先有月老系红绳。
“你这妹崽,‘女子在家从父’,今日如此执拗,孝在那里?”
古来孝子从治命,从乱陷亲不义名。
还望爹妈施怜悯,姻缘生死性命分。
儿头可断身可殒,要儿改字万不能!
“你既要去,为父不办嫁奁,把你舍了,饿死都莫回来拨拨借借!”
爹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