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贞集
思量。
我怜他孩提知孝养,收膝下留家赐酒觞。
想打发家中无银两,带起他林家去开张。
进屋去盗银放身上,被熊氏捉住好看忙。
挣不脱只得用刀晃,一下去倒地即逃飏。
赐毛子纹银一百两,拿回家他母甚惊惶。
不义财得来把祸酿,命毛子依然退还往。
我疑他辞银非妥当,倘对人说出怎下场?
与妻子商量把计想,倒不如谋死免闹腔。
□狗药下肚即了帐,只埋在屋后土内藏。
后听得汪二遭冤枉,不由得我心中喜洋洋。
只说是此命有人偿,我可以漏过免灾殃。
那一夜与妻睡床上,忽闻听哭声甚凄凉。
我只道冤鬼要命账,那知道太爷使人装。
无意中说出真情况,被公差锁押到公堂。
这便是实言无虚诳,望太爷笔下施恩光。
招毕,官即提汪二上堂开释。命差押往埋毛子处设厂,次日亲身勘验。
再说秦氏自子不归,朝夕哭泣,两目尽肿。一日,邻妇约他看官验尸,秦氏问验何人之尸,邻妇答以不知,但闻是杀林熊氏一案,在韩大武那里勘验。秦氏随邻妇来至厂中,见男女济济,官已到厂,命大武指明埋处,叫人挖下,果有一个孩子,面貌如生。官看毕,问保甲曰:“王毛子可有亲人么?叫他领尸安埋。”众人遂叫秦氏去领。秦氏上前一看,果是儿子,周身一摸,尸不僵硬,将子抱在怀中,放声大哭。哭了一阵,见于手足越加和软,渐渐温热,遂喊道:“毛子儿呀!你娘在此,快快苏醒!”方喊两声,毛子喉中痰响,口内抽气,转动起来。秦氏喊声不歇,官即赐茶一杯,吃下肚去,开目四顾,秦氏曰:“儿到那里去了?为何今日方转?”毛子即将送银去退、吃蛋而死,念母孤苦,上街取些油米柴盐奉母,后遇菩萨点化、百日难满还阳之故,细说一遍。因曰:“今儿在此闲游,并不知如何又还阳了。”说毕,哭泣不已。
秦氏率子到官前叩谢,官骂韩大武曰:“秦氏却不义之财,迫子送还;毛子遵母之训,将银退汝,此乃贤母孝子,理宜怜恤送归,为何将他毒毙?真是罪上加罪,虽干刀万剐难尽其辜!”大武曰:“此非小人不仁,实我妻田氏主意。”官大怒,叫田氏骂曰:“恶妇!为甚助夫为恶,谋害孝子?”田氏曰:“那是奴夫所为,小妇人不过设谋而已。”官曰:“设谋主使,其罪维均!”命将田氏锁押,亲身至屋,抄其家财。货物虽多,银钱不见。官曰:“大武,平生所盗孽钱藏在那里?”大武曰:“虽有些微,皆已用尽。”官又问田氏,亦不肯讲,即将田氏十指拶起。田氏喊曰:“大老爷饶命!银子尽窖在柴房地下。”官命挖出,约有三干银子,林茂春之银原封未动。官命茂春领去,具结完案。又问保甲:“大武田土共有多少?”保甲曰:“田土佃的,只有押租五百串。”官唤毛子上前,说道:“观尔生能顺母,死能养亲,孝性天成,不假教训,可喜可贺。今将大武家业货物、银钱押租尽以赏汝,奖尔孝思!”秦氏母子拜谢。官带大武回县,各丢监卡,详文定案。后上司回文转来,大武斩决,田氏永远禁监。
秦氏母子自官去后,将就大武房屋居住,请人耕种,将银买些地方,送毛子读书。家中顺遂,不上二十年,富甲一乡。毛子入泮,秦氏亦享高寿。从此看来,天之报答节孝岂不厚欤!
蜂伸冤
万恶惟淫是首,最恼天地鬼神。起心动念祸机生,难免遭冤受困。
德阳陈大忠家贫,在城中卖饼,人俱呼为“陈卖饼”,为人本朴,说话谦和。他的饼子比人家的重些,所以卖得,三十多岁积钱四十余串。娶妻何氏,虽是二婚,人材体面,却是小家人女,不知敬惜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