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行酒令名园联雅集 调笑语绮席会群花
”杨四问道:“请教这个酒令怎样行法呢?倘然容易的,还可以将就;设或不容易的,则小弟不通文墨,只怕要贻笑大方了。”维忠道:“四兄且慢谦逊,待问明白了再讲。”芷泉道:“我这个令,极是容易的,不过消消酒、解解闷罢了。只须说一句古诗,内中嵌一个字,这个字飞到何人,即是何人吃酒;再飞一句,也是这样。两席都可行到,譬如四兄是第一位,武书兄就是第十二位了,两席并算,必须十二人全行说过,方始收令。如有人说不出诗句,或罚酒两大杯,或说一个笑话,始准托别个人代说作为交卷。照这样行法,岂不最省事吗?”维忠道:“这个令尚可勉强行得,只是嵌着什么字呢?若然生僻的字,那就难了。”芷泉道:“据我愚见,今日专请四兄与如夫人的,不如嵌一个‘玉’字罢,众位意下如何?”众人听了,想了一想,尚不十分的难,也就允了。道卿道:“请芷翁起令罢!”芷泉道:“如此有占了。”把令杯一饮而干,念道:
蓝田日暖玉生烟。
顺手点了一点,却是维忠接令,维忠饮了一杯,念道:
衣袖犹沾玉案香。
念毕,指着士诚说道:“你去接令罢。”士诚把酒饮尽,略想一想,念道:
我是玉皇香案吏。
挨着武书,武书道:“我连《唐诗三百首》都没有读过,叫我怎么说得出呢?还是说一个笑话罢。”维忠道:“你说笑话也好,只不许说《笑林广记》上的老笑话,方能算数;不然,仍旧要罚酒的。”武书道:“晓得,晓得。我说有一个乡下人,听说医生挂牌叫做‘悬壶’,他就切记在心。后来儿子生病,他到城里来请医,要寻挂壶的所在。找了半天,方到一条大街上,见一家门首挂着一个圆幌子,却画着一把酒壶。那乡下人喜出望外:‘原来也被我找着了。’即走进那爿店问道:‘这里可是郎中先生吗?’店中人道:‘你又不是瞎子!我们是清教真门,牌子上明明写着,怎么问起医生来呢?’乡人道:‘你既不是医生。为什么要冒牌,悬着这把壶,卖这个补身牛肉汁呢?”说罢,众人笑了一笑。武书央芸帆代说一句诗,芸帆念道:
古剑终腾切玉光。
数了一数,该是道卿接令了。道卿饮了一杯,用手向雨泉一指,念道:
天上玉堂森宝书。
雨泉接令,不加思索,把酒干了,方念道:
蜻蜓飞上玉搔头。
趋贤听了说道:“如今轮到我了,我是《千家诗》也从未看过,那有‘玉’字的诗句?只好照武书弟的样子。”芸泉道:“如此请教笑话罢。”杨四也道:“说得不发笑,却不能算数,仍要罚酒的。”趋贤道:“这个自然。我说有一个官,禁赌极严,命人四处去捉赌。那一天,捉到了两个赌徒,差役到里面去禀官。却巧官在那里叉麻雀,碰着一副好牌,是万字清一色,等一万麻雀头,尚没有和出来。被差役上前一禀,官道:‘你这个混账东西,难道不见我在这里碰和吗?’道言未了,忽被上家和了去。那官大怒,把差役踢了一靴脚,立刻升堂,将两个赌徒提上来骂道:‘你这两个王八蛋,我想起来,倒下这一筒签,打你一万记屁股,方出我一万的气呢!’”说得众人个个发笑。芷泉道:“天下这样的官狠多,我曾经也见过两三个。这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把他人的屁股,出自己的气。做官的往往如是。”维忠道:“芷翁且慢议论,趋贤兄的诗句,尚未托人代说呢。”芷泉道:“我来代他说了罢。”遂念道:
琉璃玉匣吐莲花。
芷泉刚才念毕,即听那边李三三说道:“故歇挨着杨老接令哉。”杨四一算,果是自己,把令杯吃了,念道:
闲吹玉殿昭华管。
芸帆接令,饮过了酒,念道:
锦被铺茵眠玉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