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苇渡河
着礁石。突然礁石变大了,眼看躲不过去,便把身子向前,抱住香波王子的头,让自己的屁股重重地夯在了礁石上。他疼得惨叫一声,回身再游,又一头撞到另一块礁石上,两眼顿时金花乱飞。等金花消失的时候,他看到了希望,一股水流从两礁之间射过,那边,一座平坝升起。不是平坝,而是壅塞河道的枯草朽木。它们本来也是漂浮物,现在却拦住了所有其他漂浮物。
天色即将黑下去,河面上的人渐渐模糊。
邬坚林巴兴奋地说:“看啊,他们被堵住了。”
阿若喇嘛跑向河边,两脚插进水里,焦急地喊着:“往这边游啊,怎么不游了?”他不知道,就算是两条鱼,在这样的水流里游走,也会筋疲力尽的。更何况漂浮物虽然不动,但下面的水流很急,稍一松懈,就会卷到下面去,下面是黑暗而深长的黄泉隧道。
这时碧秀也喊起来:“喂,他们活着还是死了?”一连喊了几遍都没有人回答。其实河中的人也在喊:“快下来接我们,我们没有力气了。”岸上的人听不见,风浪把声音卷没了。
阿若喇嘛抬脚就往水里走,走到河流淹没大腿的地方,突然又跳回到水边:“哎哟我的释迦牟尼,我可从来没下过水。”然后朝岸上的人喊道,“谁是会水的,会水的下去拉一把。”
岸上的警察和围观的人都是藏民,藏民不是大山的儿子就是草原的后代,游泳对他们来说想都不敢想,那是龙王龙太子的本事。除非像智美这样在北京生活的藏民,中央民族大学的游泳池把他培养成了鱼。藏民都怕热,别的人是热了就吹凉,他是热了就下水,一到夏天,几乎天天下午泡在学校游泳池里,泡了几年就泡成游泳健将了。
邬坚林巴走向智美:“现在轮到你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智美说:“他们到底死了还是活着?我是宁肯背尸,也不救命的。”
他身边的索朗班宗说:“那你就不是人了。”
智美说:“我就没打算做人,做人有什么意思?”
河中的两个救援者已经有些吃不消,昏迷的香波王子和也已经昏迷的梅萨死沉死沉地拽着他们,他们几乎无力再把他们托出水面。甚至有一次香波王子被水流冲到了漂浮物下面,救他的人一手扳住一根朽木,扎进水里,用牙齿咬住他的衣服才又捞了回来。两个救援者你一声我一声地喊起来:“快来人哪,坚持不住了。”
风浪小了些,若断似连地传来喊声,却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
碧秀几次把警服脱了又穿上,给人的感觉是想下去救人却又无可奈何。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比河浪还要疯狂的叫嚣是什么:杀了香波王子,杀了梅萨,也杀了河里的两个救援者。他们立刻会被漂浮物下面的潜流卷走,天已经黑了,根本无法打捞。几个小时后,就会冲进天下第一险河的雅鲁藏布江,几天之后就会冲进喜马拉雅山脉,鬼神都不知道那几个人是被他杀害的。但临到下水时他只能长叹一声:旱鸭子,我怎么是一只下水就等于自杀的旱鸭子?
那边,索朗班宗还在说:“你真的不救?那我就下水了。”说着就往水里走。
智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又不会游泳。”
索朗班宗说:“连不会游泳的都要救人,你会游泳却要冷酷到底,你真的不是人了。”
智美说:“我们只为‘七度母之门’而活而死,你不明白吗?”
索朗班宗急得跺跺脚,转身离去,朝着岸上一层层的人乞求着:“谁会游泳啊,救救人吧,救救人吧。”乞求没有结果,她坐在河岸上悲痛地哭起来,说:“我早就应该去找他,怎么就没去呢?”
她想起那次和香波王子的见面,当她说“前世注定的爱侣,那是要用仓央嘉措情歌做信物”的时候,香波王子立刻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