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咒殿堂
从绳索中伸出一只手,给几个近前的藏兵摸顶,和蔼地点着头,告诉他们,没事儿,不就是绑了达赖喇嘛吗?达赖喇嘛也是凡胎俗骨一个、七情六欲一身,跟你们平时捆绑过的任何人没什么两样。然后,拒绝了前来给他松绑的官员,走上了布达拉宫的台阶。
就在这天,在仓央嘉措的寝宫布达拉宫德丹吉殿,当着摄政王桑结和经师曲介喇嘛、久米多捷活佛的面,仓央嘉措对两个哆哆嗦嗦给他松了绑的喇嘛说:‘绑了我的绳子属于我,割断绳子的刀子也属于我,拿来,拿来。’他拿到了绳子和刀子,平静地对摄政王桑结说:‘你是我的上师你告诉我,我是用绳子吊死,还是用刀子刺死?’桑结说:‘尊者,你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仓央嘉措说:‘那你是希望我活下去了?可我怎么能按照你的心愿活下去?我应该按照自己的心愿活下去,要是不允许,还不如死,还不如死。’摄政王桑结脸色大变,颤抖着说:‘尊者,你怎么就不考虑我的处境呢?你这样逼我,我还能说什么?可怜的西藏,可怜的众生,看看你们的神王吧,他怎么会这样。’说着,掩面而泣,跌跌撞撞出去了。
这天晚上,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果然上吊自杀,但是未遂。侍卫喇嘛鼎钦守候在寝宫门口,时不时地朝里窥伺着,主人刚把绳子套在脖子上,他就扑了进去。立刻上报给摄政王桑结,桑结悲叹一声,恼怒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那就遂了他吧,只能这样了。’从此不再严加管束。仓央嘉措用上吊自杀给自己争取来了一段时间的自由,他白天修炼密法,夜晚游荡在酒肆之中、民女之家。他戴着宝石戒指,留着披肩长发,每天都有好酒,每天都唱新歌,花心绽放,郊野问柳,一任自性奔驰于卿卿我我,扮演着情歌大王、放逸公子、大众情人的角色。到了后来,竟至于把华丽的绸缎便装穿到了布达拉宫。这时传来消息:有人找到了玛吉阿米和孩子的尸体。仓央嘉措听了哈哈大笑:‘她还活着,怎么会有尸体?’经师曲介问:‘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他说:‘密法告诉了我,本尊告诉了我。’他坚信玛吉阿米没有死,坚信自己的等待在一个观想本尊时看到的草新花艳的日子里会有豁然天晓的结果。
真的是草新花艳,头一天下了一场雨,然后就是一碧如洗。清澈的阳光雨露般地瀑洒着,所有的花骨朵都开了,所有的绿色都莹润闪亮。但对仓央嘉措来说,命运却不是豁然天晓的恩赏。他站在德丹吉殿的窗前,远眺拉萨河谷连天而来的田畴美景,突然看到离布达拉宫很近的雪村前,簇拥着很多人。他天性喜欢热闹,就想去看看。侍卫喇嘛鼎钦紧紧跟着他,一再地劝说:‘主人,你不要去了吧,不要去了吧。’仓央嘉措岂是侍卫能够阻拦的,飞快地奔下台阶,奔向雪村,奔向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场面。他先是看到了独眼夜叉和豁嘴夜叉,这两个一直都在追杀玛吉阿米的墨竹血祭师今天显得格外神气,他们提刀在手,昂首挺胸,就像能愚母和能惧母那样,一人脚下踩着一个人。不同的是,独眼夜叉脚下是个女人,豁嘴夜叉脚下是个不足一岁的女婴。他们面对着人众,正在狞笑着谛听一个藏军军官的宣说。宣说的意思是这个女人和这个女婴亵渎了神明,侮辱了神圣的达赖喇嘛,又犯有淫欲、贪婪、欺妄、诓骗、无耻等等人间极罪,所以她们是该死的。言毕开始动手,独眼夜叉和豁嘴夜叉同时把刀刺向了女人和女婴的心脏。她们没有反抗,甚至也没有挣扎,尤其是女人,她歪脸望着从人群中疯挤过来的仓央嘉措,喃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就口吐鲜血而死。仓央嘉措扑了过去,却没有扑到跟前,惨叫一声,昏倒在地。玛吉阿米,玛吉阿米,他终于见到了玛吉阿米,却是一个悲惨到令人昏厥的下场。
“在场的人里,有关注死者的,也有关注仓央嘉措的,他们从仓央嘉措的态度中知道,这一次不是错杀无辜,死于刀斧的